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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处,哪一折?我风天行不过是为一己之私决然而去,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一向注重礼法的皇家母子破了金刚不坏的祖宗规矩,领着满潮文武在城门口当着黎民百姓对我行此大礼?我该做什么身段,该念什么台词?该哭还是该笑?该喜亦或该悲!若早知雷打不动的皇家戒条如此轻易的就可被更改,那我之前又何必苦苦求索,碰得头破血流,肝肠寸断!法门如此简单,又如此深奥。当我苦苦追寻,不得其门而入时,他刻薄得如妓院老鸨,半点恩惠都不肯施舍。而当我一旦放弃,转身想走时,他又妓女一样纠缠上来,衷肠相诉,身段做尽,非要让我觉得欠了他。我的角色竟是如此不堪,明明满心苦涩、魂断神伤,却非要冠上个忠君爱国、舍生取义的名头,连自叹可怜、惹人同情都不被允许。活活要逼出血来。第二十二章庆幸自己还没有养成依靠的习惯,曾经被赐予的等待,纵容,怜惜,都可以在此刻原物奉还。为众人演绎一场众望所归的戏码。强打精神,故作豁达,我拉起地上的皇帝,一把抱住,抵在心口,随即松手,转身,走出城门。我拎着衣裳,逃离般从跪伏两边的人群前走过,不敢稍有停留!车马走出很远,我从车后的小窗悄然回望,城门楼上,一袂明黄依然伫立晨风。我转回头,环视车内,那袂明黄仍在眼前晃动。我扑倒在座上,攥紧双拳,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双眼。何必如此,何必如此!既然已经说好彼此放手,又何必这样牵肠挂肚,哀哀惜别。你这样,到底是要我忘记你,还是牢记你?!不知道是庆王爷的安排,还是北庭皇帝的交代。送亲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轻装前进,晓行夜宿,策马急驰。沿途府衙早接到通令做好了各项准备,一路上所过之处,虽然来去匆匆,接送招待,却没有半点闪失。一片片树林闪过,车窗外的路是熟悉的那条。几个月前我才走过的,依然是昨日风景,那次是跟小鱼一起,游游逛逛,边走边玩。一路回京,一路都在心里惦记着他,一路想的都是如何让他消除误解,如何再设法让两个人回到以前。那时的自己哪里想过会有此刻的潇洒。时隔数月,我又走上了这条路,而这一次再没有那时的苦闷,当真潇洒得如风过树林,来去无踪。风过树林么?我苦笑,风过树林,看似搅起风波无数,撼天动地,威猛犀利,实际不过是将自己撕个粉碎,拼个头破血流。跌跌撞撞,穿林而出。寻个无人之处,捡起破败的残骸,凌乱拼合,狼狈离去。哪有半分潇洒可言!小鱼问我在念什么,我扭回头,告诉他: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小鱼也望望窗外,想了想,“我们已经没有故园了。”我忽然很想笑,怎么我伤感的时候,总会有人比我更伤感,我难受的时候,还有人比我更难受。那到底谁更可怜些,该谁来安慰谁呢?!不过十数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之前曾经养伤的边陲小镇。远远地,郭雷就领了人来接。上次话别,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本来以为再见不易。谁知机缘巧合,这么快就重见,又是这么个理由,大家都有些尴尬,招呼也打得磕磕绊绊,象被人咬坏了舌头。我故作坦然,与他攀谈,随便说说周围的景致。他见周围无人,立刻来了精神,报账一样开始给我讲述当地军事布防,人马调度安排,征询我的意见。抬手制止了他。“我已不是你家将军,不必告诉我这些。”尽量把话说得诚恳,希望他能谅解我的处境。“将军此去,再无人肯指点在下,末将只是想再听听将军教诲。”郭雷是个直率的人,想些什么都会直说。暗暗松了口气,亏他如此信任我。还好,我写了给庆王爷,这时才能心安理得的面对部将,否则走了也会良心不安,愧对以前的下属。笑着拍上他的肩,“别担心,兵部会有统一安排,以后这北边,也不会打什么大仗了。”我想耶律丹真的信用还是可以相信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呢么!赶了许多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再往前,就是大片的草地。这里是南朝这边最后的一个歇脚府衙。所以,不管是送亲的还是接亲的,都不约而同想在这里好好歇一歇。没人征求我的意见,我不过是名品瓷器一件,只需小心供奉,细心看护。至于挪动搬运,那是特使们的差使。晚上,我和小鱼没再住回以前住过的小院,而是被众人簇拥着,睡在正堂后面的偏厅里。连日车马劳顿,我已然十分疲惫,此刻只想好好泡个澡。小鱼兑的水热得简直要把我煮熟了,水气蒸腾中,我皱眉抗议“小鱼,你以前刷马的时候,也用这么烫的水么?”“那哪能啊,马可受不了的。”小鱼拿眼翻我,一定是觉得我太没常识。看着被他搓得红通通的胳膊我忍不住小声嘀咕:“马都受不了,我就受得了?”怎么我连马的待遇都不如?“将~军!”小鱼的腔调分明是觉得我不可理喻。“水热点解乏的,我是为你好!”小鱼洗萝卜一样搓着我。“你在车上就一直捂着肩,肯定是凉着了。得好好烫烫,活活血……”“太热了,我喘不过气来,”我作势要爬起来,口中扬言:“你要不给我兑点凉水,要不去把窗户开开。不然我不洗了!”卸了大将军的外衣,蜕了南朝名人的表皮,我才不在呼自己是否端方沉稳,循规守礼。索性破罐破摔,蛮不讲理。小鱼拿我没办法,去把窗户开了个小小小小的缝,有冷风进来,压住水汽,感觉凉爽了一些。呼吸得以顺畅,我躺回浴桶里去老实泡着任他搓洗。洗了一会儿,小鱼说要换水,拎了桶出去。屋子里清清寂寂的,昏黄一片。我把头枕在桶沿上,把湿巾敷在脸上,闭上眼,静听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