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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吃草的追风卖给她。 需知, 这一粒金珠子, 足够他一整年不开张了。 先是惊讶,又感到疑惑:“燕老二……家里?留给他的念想?” 陈巴此刻还在看着金珠子, 目光钩子一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像说完了自己也后悔, 然而他并没改口:“是啊,燕老爷子生前送给他的小马驹……跟着他一起长大的,他家统共就这一点念想,我卖了容易,他哪里再找来?” 陈巴忽然皱了皱眉:“你怎么老问他?”恍然大悟:“是了, 上回的上回, 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的西陵, 莫非你真的跟了他了?” 苏缨微微垂首,不答。 陈巴搓着手说:“我就说,上回燕老二来找我喝酒, 跟个怀春大姑娘似的,一脸心事, 满口胡话。倘若你……你真嫁了他, 这马我便答应卖给你!” 终究是未出阁的少女,被他”跟啊““嫁啊“说一通,苏缨面上微红, 白了他一眼:“我……我若嫁了他,这就是我家的马,你还要卖给我?” 陈巴讪讪然:“这不……也吃了我家不少草料么……” 苏缨道:“这颗金珠子给你也可以,你要告诉我,燕老二家里人现在怎样了?” 陈巴满口答应,道:“都死绝了。” 他生意也不做了,请苏缨店里坐,擦桌擦椅,殷勤伺候。将酱的rou切一盘上来,又倒了些店里的酒。做这些事时,满嘴里絮絮叨叨的说:“实话跟你说,燕老二若不是家里坏了事,那也是个官家子弟,现在在西陵,那豪富之家苏家的独生女儿都娶得。” 苏缨自幼就在西陵,是个土生土长的西陵小姑娘,却从不曾听过燕姓的名门。 陈巴解释道:“看你的年纪,那也是你两三岁时候的事了。燕老爷子——也就是燕老二的爷爷,从前是在朝中做官的,后来辞官回家了。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听说上数多少代祖宗,还是那个书上说的燕什么南?横竖又清又贵,大家都很尊敬就是了。“ “燕老二爹妈死的早,他爷爷养的他。坏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个时候不知兴什么典,官家到处搜典籍,西陵这里也不例外。” 陈巴边想,边说:“地方官么,这不一下子就想到了燕家,他家世代诗书,家里杂学旁收的,典藏不少,都说要交出来。燕老爷子不肯,不肯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推说典籍都随祖宗葬了。那时候的西陵父母官,说来现在也是个名人,墨家的墨老爷子你知道吧?他带人掘了燕家的祖坟,燕老二的爷爷不堪受这种辱,就自己一根绳子了断了。” 苏缨一惊,如惊雷炸响耳畔:“墨……墨信芳?”阿尧的爷爷?! 是了,墨家虽然与自己家自小交好,可是阿娘从来都说,他们家以前是做官的,和自家不一样。 后来某一年后,大家交情就淡了,焉知不是出了这个事情的缘故。 欺负孤老,掘人家祖坟,间接逼死人,平心而论,若是自己知道友人做出这样缺德伤阴骘的事,不管为了什么,也断断不会和他再来往了! 这边苏缨既惊且怒,陈巴语气却平平的没甚么波澜:“可不么,就是那墨信芳墨老爷子,现在许多人都知道的,官老爷,从前当官时官威大的很。” 苏缨问:“燕老二知道是他干的么?”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陈巴笑道:“燕老爷子死了,坐实了瞒报的罪名,家产尽数充公,因为说是祖坟藏典,就连祭祀的田地都收了。那些人狠心短命的,不管燕家是不是还有个年少的孙子,管他什么死活,就赶了出来。燕老二也是惨,一个矜矜贵贵的公子哥儿,转眼混得和我这孤儿一个样,偷捕雀儿才能吃上一顿rou,我俩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苏缨闻此,双眉微蹙,目有怜意,下意识道:“他……他怎么长大的,饿过不曾,冷过不曾?“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多余。 陈巴抚掌而笑:“怎么没有饿过肚子,一年到头,也不知能吃饱几次。你且慢心疼他,这厮到底是个狠角色,混得比我好多了。那几年,他天天晚上不睡觉,不知对着些布片竹片子鼓捣什么,我总是吃也吃不饱,他力气倒不小,三天两头能扛些兔儿什么的来卖。后来有一天,他对我说要去给爷爷报仇。” 听到此处,苏缨恍然大悟,想来燕家是藏了典籍的——燕家如果是书法世家,誊录抄写,必有典库。其中有一二册武学典籍也是可能的。这些东西没有落入官家之手,而是被燕老爷子藏在他孙儿身上了。 想来青阳子传授他的时候,他本就是有武功在身的。 只是青阳子正逃离追杀,时间紧迫,没有察觉。 这也是为什么,燕无恤传了湛卢剑意给自己,却依然武功盖世的缘故了。 恍然大悟间,听陈巴又道:“我寻思这厮疯了不成,毛都没长齐整就敢去找官家报仇。谁知他去山中几天,扛下来一只山猪,给屠户换了把解骨刀,朝墨家就去了。” “我是足足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就怕官府来人拿我,说我知情不报,也是共犯。等了三天以后,他怎么去的,就怎么会来了,对我说‘他也有个孙儿’,把解骨刀一扔,就此不再提报仇的事。” 陈巴长叹道:“我是后来才听说的,墨家老爷子也是受了上头的严命,拿不到典籍,全家都要遭殃。我猜,燕老二怕也知道了,所以才难以下手吧,说白了,谁家爷爷不是爷爷,谁家孙子不是孙子?他要保护自己孙子,害了你爷爷,你能怎么着?你说这事能怪谁去?咱们平头老百姓,到最后不都只能怨自己倒霉么?” 苏缨闻罢,心潮如涌,久久不能平复。 在她记忆里,燕无恤和阿尧是有过几次接触的,最初为了救她,是阿尧去梨花巷找燕无恤通风报信。 后来在太初楼,阿尧遭难,自己去救。 燕无恤也一直在旁,并无表现得有半点异色。 如今回想,却觉得魂思震荡,上下难安。 陈巴见她虽障着面,然眉目之间,又惊又怒,又哀又怜。一时,竟也被惊住了。 他有些感动,又有点不自在。渐渐收去有些玩笑的神色,神情复杂道:“你莫告诉他我都跟你说了,他定不愿意旁人探听这些的。我也命苦,生来就是孤儿,但我不一点也不喜欢旁人可怜我。” 陈巴自己都不喜欢,更别提燕老二那个,遇着什么事都自己吞,看似宽豁,实则自矜自傲至极的人。 倘若自己一席话,惹得他的红颜知己可怜他,却是大大不妙了。 苏缨道:“你放心罢,我只敬佩他,哪会可怜他呢?“ 燕无恤不需任何人可怜,他身出名门,一身傲骨,怀揣典籍,又传承了湛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