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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床并几张毯子。低低矮矮的屋梁,险些要垂到人脸上来。楼上的人咚咚走两下,便有灰簌簌地从缝隙里漏下来。床前塞了痰盂、脚踏,看起来都脏兮兮、破破落落的。 显然,这是那些年老色衰、身价便宜的□□接客之所。 郭世通还被蒙着大黑布兜,坐在床沿上。一高、一矮俩黑衣人,正守着郭世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样子,活像个不敢掀开新娘盖头的新郎官似的。 那矮的黑衣人咽了口唾沫,道:“虎哥,不是说这摄政王妃是个绝世美人吗?我们掀开她的盖头来,瞧一瞧是有多美。卖给别人之前,自己先过把瘾不成?” “你不要命了?!”虎哥骂那矮子,“你摘了她的蒙头布,万一让她看见我俩长相,那该怎么办?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她在这含春楼里顶多被折腾三四天,就会被摄政王府的人找回去。要是那摄政王按着长相来找我俩,那岂不是送死?” 矮子一听,顿觉得十分有理,点头不止,讪讪道:“俺错了。” “更何况,一会儿还有贵人要来,若让那贵人撞见这腌臜场面,”虎哥磋磨了下拳头,警惕道,“那以后这生意,我兄弟几个都不能做了。”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开了。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缓缓踏了进来,那步子极雍容,看身形是个女子。一见这人,在屋外蹲守着的人便心知,大鱼上钩了。 “毫州王竟派女子来做这事?”窗外的宋枕霞嘀咕道,“不像他的作风。” 房间里的虎哥朝那女子点头哈腰,谄媚地说道:“万事皆已打点妥当了,小的在这含春楼有个相好,最是会调弄女子,无论是贞洁烈女,还是清白良妇,保管都让她变成这花柳之地的小□□。贵人您只管满意就好!” 那披着斗篷的女子点了点头,问虎哥:“有匕首没有?” 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这音色,却有些耳熟。 虎哥立刻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匕来,捧到那女子面前,道:“有的有的,您随意用,随意用。” 那女子极是满意,接过匕首,几步走到郭世通面前,声音愈发低沉了:“你不是自恃有绝色美貌么?我今日就亲自动手,叫你这张脸再没法见人!”说罢,便是一串森冷笑声,那笑声极是瘆人。 窗外萧骏驰一见此景,立时嚷道:“不能等了。”挥了挥手,道,“算了,莫等毫州王上钩了,怕只怕毫州王就没掺进这趟浑水,根本等不到。总不能让小郭子真被毁了容。” 他说罢,傅、宋就应声说是,随即推开窗扇,陡然跳了进去。 女子手持锋锐匕首,狠狠地朝着郭世通脸面刺去。就在此时,萧骏驰笔直地拽住了斗篷女子的手腕,恰恰好让那刃尖悬在了郭世通鼻梁前。 “险些就真毁了人家的容。”萧骏驰冷哼了一声,一只手攥得愈发紧,几乎能听到骨骼捏裂之声。那女子哀叫一声,声音极是凄怆。仔细一看,原来她的手已被拧得脱了臼,腕子红红肿肿地歪着。 那虎哥与矮子虽然武功拙劣,却也是有功夫和蛮力在身的,大惊之下,立刻抵抗起来,与傅、宋缠斗在一块儿。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傅、宋是孤身来此,部下都留在这花街外。远水难救近火,二人也指望不到其他帮手。 这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惊动了门外青楼女子,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打开门来,撞见这一幕,陡然尖叫起来,四处呼唤着含春楼养着的杂役。不多时,男人们扛着扁担、菜刀赶来,场面一时极是混乱。 萧骏驰本想拽了这女子便走,却忽见那握着匕首的尾指上,戴了一枚点翠錾花玳瑁的护甲套。这眼熟的玩意儿落在他眼里,不由让萧骏驰心下一惊。 “你是……” 伴着他惊疑之声,斗篷兜帽自那女子的额顶滑下来,也叫那一张面孔彻底袒露在萧骏驰面前——五官寡淡清秀、面色苍白微悴,透着惊惧与扭曲之色,正是本该远去静亭清修的房月溪太后。 萧骏驰身子一僵,不由松开了手。 房月溪明明已离开太延,为何又会在此处出现?! 这可是一国太后! 若房月溪在此地为他所伤,那世人鞭笞他的罪行,岂不是又增一项? 房月溪被抓着手腕之时,一颗心已近乎跳出嗓子眼。待见到萧骏驰,她眼前顿时一片灰败衰绝,心知这次行事大概是早就被萧骏驰看在眼里,她不过是如涸池之中一条濒死的鱼一般,只是在他面前垂死挣扎罢了。 萧骏驰在此,那此事便必无成路了! 怕是萧骏驰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故意布下这局来瓮中捉鳖! 难怪毫州王总不肯助她! 此事被萧骏驰撞破,她又岂能有好下场?转念一想,她忆起萧武川口口声声说“不要再回这西宫来”,心里愈发绝望。 佛山清苦孤寂,她若真去了,便是一无所有,生不如死。与其被打发去佛山,又或是被萧骏驰处死,倒不如在此地搏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她房月溪不得好过,夺走萧武川的姜灵洲也不得好过! 一时间,她脑海中理智之弦已然崩断,人若疯癫一般,忍着脱臼之苦,扬起匕首,便狠狠朝着那黑麻兜里的人身上刺,想方设法地扎着要害。 她原本只是想毁了面前这个人的容,现在,她想要面前这个人死! 萧武川正当犹豫着是否要动这一国太后,谁料这房月溪便已面色如狂,将匕首深深插入了郭世通身上。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血味便蔓延开来。 郭世通嚎了一声,立刻弹了起来,在麻兜里扭着朝旁边滚去。 “哀家的腹中有着你们萧家的骨rou!”她一边将那匕首再次朝郭世通身上捅去,一边癫狂地尖叫狂笑起来,“摄政王,你若是敢动哀家,便是对不起萧氏列祖列宗,要先帝断子绝孙!” 萧骏驰不敢犹豫,立时制住了房月溪,朝宋枕霞嚷道:“还不快救人!” 宋枕霞从杂役的锄头下逃脱,顶着满天飞的铜镜、钗簪,急急地解开了郭世通身上的麻兜和绑绳。他伸手一探,大惊道:“不妙,破的是脖子!救人要紧!”说罢,他扛起郭世通就跑。 房太后眼睁睁见着宋枕霞背着郭世通跑远,癫狂的神色怔住了,继而,她像是个孩子似的发出奇怪的喃喃自语来:“竟……竟……竟不是那河阳公主……?!” 她像是陡然失了力气,手中牢牢握着的匕首脱手坠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竟……竟不是河阳公主……”她身子瘫在地上,声音犹如梦呓,“这竟不是河阳公主?!” 此时,京畿兵士也赶到了,将这含春楼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萧骏驰见她不再挣扎,寒着面孔,朝傅徽抬了下手,道:“把房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