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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慢下了步子——第一名不愧是第一名,她刚慢下来没有一会儿,那人就追了上来,远远地向她叫了一声。 “嗨,”一直保持领先的17号选手,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男青年;他一头爆米花似的头发在半空中炸着,还戴了一副大大的防风眼镜,看起来早有准备。相比之下,双眼通红、一脸眼泪的林三酒看起来要狼狈多了——“你是新人吧?”那男青年笑道。 “对……” 17号选手喘着气,伸手抹掉了手背上一个图案,速度登时慢了下来。“我一、一猜你就是新人!这个塑料火箭,你不要再用了……” “为什么?”林三酒皱起了眉毛。 “第一名离时间越远,时间加速就越快,”17号选手粗重地喘着每一口气,像只破风箱一样,“你刚才突然来这么一下,后面的时间立刻都疯了,一下子吞掉了好几个选手。” 林三酒面色登时白了。 “咳、咳……”17号选手喘着气摆了摆手,“别往心里去,被吞掉的那几个落在最后,迟早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是早死晚死几分钟的区别罢了……我只是来告诉你,别再莽莽撞撞冲到前头去了。” 林三酒半晌没能出声,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即使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她看了一眼后方选手的影子,但是离得太远了,也不知一开始跑在她身旁的那个大胡子是否还活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问道:“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跑那么快?你如果慢一点……” “别搞错了,”男青年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我就算贴着时间跑,它也是要加速的!” 林三酒一怔。 她使劲压下了像藤蔓一样绕了上来的愧疚感,忙问道:“那个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些被它碰上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顾名思义嘛,那就是时间。” “什么?” “假如时间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维度的话,那么你度过的每一秒中,其实都包含了一个‘你’。”17号选手显然已经不知道向多少人解释过这件事了,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已经脱口而出:“很难理解吗?你把时间想象成在长宽高之外的一条线嘛……想好了没?这条线上往前走一点,就是下一秒或者下一天……” “我想好了,”林三酒不得不应了一声。 17号选手这才一边跑,一边继续往下解释道:“假如时间是单独的一根线,那么从这根线上截取任意一点,里面都应该包含着当时发生的一切……你明白吗?比如你在三分钟之前摔了一跤,那么把那一个时间点单拎出来看,你在里头就是摔倒在地的状态……在那个时间点之中,你永远不会站起来,因为你站起来是下一个时间点的事了。” 林三酒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问道:“这跟比赛有什么关系?” “咳,还没想通?你一上这个跑道,就有了一条属于你的时间线啦!从起跑出发时算起,你这条时间线上的每一个点,都化作了实体——就是那片光影——每一个时间点,和时间点内的你,都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你目前所在的位置坍塌过来。” 大概是瞧林三酒半晌没出声,大概是思绪打了结,17号选手又道:“等到过去的你追上了现在的你时,所有的时间点就融合了……噢,对,就是会变成那种人rou火车一样的模样……原来你已经见过了。” 林三酒依然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她决定留到赛后去想——她看了一眼身后逐渐追上来的其余选手们,冲17号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只要活过一场比赛,再去石墙那儿查询比赛详情,它就全告诉你了。”被另一个瘦女人超了过去以后,棕色皮肤的男青年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杆笔,在手背上开始画起了一个图案——他一边画,还要一边看一眼林三酒的火箭壳子,似乎正以它的外形作参考。 “你知不知道终点在哪?”林三酒见他似乎又要开始认真跑了,忙问了一句:“我现在是不会被时间赶上了,但我总得知道还要跑多久啊!” “不会被时间赶上?”17号选手忽然一顿,抬头一笑,“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新人……目前跑过了时间的追逐范围,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半程比赛,如果在接下来的半程比赛里,你还能继续跑过时间,那才能真正活下来呢。” “你是什么意思?” “你看,”男青年一指前方,“你看到远处那些参加抛铅球比赛的选手了吗?” 林三酒眯起眼睛张望了一下,点了点头。那群选手目前只是地平线上蚂蚁一般大小的影子,她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铅球选手。 “加油吧,他们抛铅球不只是为了抛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男青年近乎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又道,“接下来还要遇见弓箭比赛,射击比赛,游泳比赛……这么说吧,奥林匹克里所有的运动项目,相互之间都是互相影响,互相抗争的。” 林三酒惊得说不出话,几乎以为他在开玩笑——那男青年迅速在手上画好了一个卡通火箭,点点头:“我要去前头了,你加油吧!时间过一会儿也要追上来了。” “等等——” 她才刚刚叫出了两个字,17号选手就一摆手,脚下猛然一个加速,直直地消失在了前方——空气里只有他的声音还在隐隐飘荡:“记住,别再跑成第一个了!”(。) ☆、608 不分开你就老忘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见17号选那头炸开了似的头发,像颗花菜一样一颤一颤地消失在了前方,林三酒甩了甩头,重新把速度压了下来。 风在跑道上呼呼地刮,仿佛一阵一阵密集的尖刀,誓要将人的皮rou给削下去似的。在喘息声、脚步声和心跳声里,林三酒隐约听见后方的选手大部队也跟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她疲惫地抬眼一扫,发现出发时一共四十多人,到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选手们就像是初春的冰雪一样,不知不觉就消融了。 也不知道她在无意间,到底送了多少个人上路。 正当林三酒在心里叹了一口长气的时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空气中,淡淡地、一点一点地浮出了一个泡影——正是那个一脸大胡子的选手。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赛跑了,不但没有被林三酒刚才那一下给连累,在二人擦身而过时,反而还朝她点了点头。 另一个年纪轻轻的男选手,可就没有这么平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