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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沙掩也隔了许久才没。走的不是官道,两条大路划给姜百里与第九宗郭霖,自己只好抄小径,算出几十里路来,心里闷声多赶这十几里,若无事就是自找罪受。姜百里走的是商道,盛世里万国衣冠拜冕旒,异邦的高鼻深眼不分来路统称胡人,姜百里本就是一半胡血,换了一身胡人衣裳,混进商队里竟也看不出差来。只坏在不通胡语,有人搭话几句也只得点头敷衍过去,只将小时记得不全几句拿来答一答,却又不是同族,换来几注疑色,便索性闭嘴了。许是混在商队里看不出形貌,这一路走来却无追杀了。到不知名沙镇里换了一双刀来,刀匠说是好刀,姜百里不听他多说,只低头看刀,好是好,宽背飞薄刃,是方发硎的新刀,未沾过血的。不能断玉削金也至少称得上紫电青霜,漠里刀客不少,大多虎狼之辈,一把好刀能多杀几个人,也可多保几时命。姜百里付清铜钱,将一双刀背后束好便走了。自中原进漠里时是独一人,现下亦是独一人,姜百里心思且不同,虽想来唐逢春三人走是有打算,要得悲问抄,要寻的便是他的下落,分了道,不论哪一个送了行踪去,都不能得逞了。商队里难得有个小孩儿,五六岁模样,梳一个古怪可笑的头,晃晃荡荡一人骑马。姜百里好奇一个五六岁小孩儿怎么独骑一匹马,父母难道放心?见她身上围一块绛紫厚毡,便又想起第九宗头一回指给他看那沙里卧着粗布下孩童,唐逢春□□下毙命的那一个。姜百里将马赶上去,并到那小孩儿一边,装作不经意回头一看,却见那小孩双目通红,一眼向他瞪来,口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串什么话。“哎。”姜百里见他眼神凶狠,忙摆一摆手,“误会,误会,碰巧走过,绝无恶意。”那小孩却忽然变了脸色:“你是汉人?”姜百里听到官话一愣:“算是吧。”“……你是哪里来的?”小孩问。娘胎里来的。姜百里心想,口里却说:“扬州。”“听口音不像。”那小孩儿道。姜百里本就是胡说,谁知这幼稚孩童老成得像个妖怪,哪有一点五六岁样子,只好继续编道:“祖上扬州……后来去了漠北,你看,胡话都未学。”“那你快走吧。”那小孩道,“他们看出你是汉人,一会儿就会宰了你。”“……宰我做什么。”姜百里道。“不知道。”那小孩儿抽了抽鼻子道,“许是宰了吃吧。”姜百里:“……”“既然这些胡人这么凶恶,看你也不是胡人,你混在里头怎么也不怕被吃了?”姜百里问。“被吃有什么好怕。”那小孩说着眼睛又红几分,看来还是怕的。“小兄弟,怕死不丢人。”姜百里笑道,“你多大?”“你想干什么?”那小孩警惕道。“……没什么,只是问问。”姜百里无奈道。“八岁。”那小孩道,“我叫邢雷。”姜百里心想长得这么矮小,笑一笑:“好名字,颇有大侠风范。”“我不做大侠。”那小孩儿说。“不是人人都想做大侠的么?”姜百里问。“谁爱做谁做。”那小孩儿答,“爹娘都死了……”姜百里沉默许久:“……梁州邢麓山是你什么人?”“……是我爹,你认识我爹?”那小孩儿瞬时双眼瞪着姜百里。“……我认识你爹,你爹不认得我。”姜百里道,“邢大侠威名,何人不晓。”邢雷登时又颓坐回马上:“可我爹死了……”“节哀。”姜百里道。一大一小一人一匹马挤在商队里走,一路上都不吭声,姜百里终于又憋不住了。“你爹是怎么……”“偃云坊。”邢雷道,“你听过没有?”姜百里心道耳熟,答:“没有。”“也是,看你一个漠里三流刀客,哪里听过江湖上的事情。”那邢雷老成道。姜百里:“……”邢雷又接着道:“你帮我个忙。”“什么忙?”姜百里问。“我爹娘一路带我逃到这里,在漠里给人害了。”邢雷道,“留了东西叫我带着,要找一个叫姜百里的人,你是漠北的,你知道他么?”姜百里不动声色答:“不知道。”邢雷一张小脸立时垮了,显得无所适从。“你找他做什么?”姜百里问。“不能告诉你。”邢雷答,“我爹说这事关天下重道。”“什么重道?”姜百里又问。“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一个三流刀客,又什么都不知道。”邢雷答。邢雷一口一个三流刀客,姜百里眉毛扬一扬:“其实我方才是骗你的,我认识姜百里。”“你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孩儿直言不讳,“现在也是在骗我,你想骗我秘密,我不会说的。”“唉,邢小兄弟,你混在商队里躲追杀,我混在商队里也是为了躲追杀,你我这么有缘,何必再互相猜忌呢。”姜百里道。“什么……你不要跟我套近乎。”邢雷道,“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杀了你。”小小年纪口气却大,姜百里无奈,只好闭嘴不说话。到正午商队搭起布棚歇息,姜百里靠一张好皮相跟商队里女眷借来一匹,自己看样搭了坐在里头小憩,看见邢雷裹着红毡坐在不远处,日头热烈地照着,时不时向他望一眼,要开口又生生憋住的模样。姜百里暗自好笑,叫道:“邢雷,过来吧,一个小孩儿还是挤得下的。”邢雷同一阵风一般跑过来,人钻进来,还问坐稳便道:“我不欠你人情……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会帮的。”“你一个小孩儿帮得上什么忙。”姜百里笑道。“等我将来……”邢雷道,“你知道悲问抄么?”姜百里一把将他嘴捂住,邢雷瞪大了眼呜呜呜地挣扎。“我只说一遍。”姜百里沉声道,“你记清楚了。”邢雷仍挣个不停,姜百里一把弯刀刷地一扫,握到手里横架在他脖子上。邢雷不挣了。“这次幸好是我听到,若是说给别人听了,此时你可能连个全尸都不剩了。”姜百里道,“我就是姜百里,邢麓山是我爹旧友,悲问抄本分上下,我知道下部在他手上,现在他夫妇二人俱遭毒手,你说的偃云坊应当还不知道你活着,下部是不是在你手里?”邢雷猛要点头,却忌讳刀刃,点一下又停了。“再过几时我们要脱商队,你跟我走。”姜百里道,“悲问抄的事我不想再在你口里听到一次,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