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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只开六次,陆路只能由此进出。每个商人所能携带的货物担数也有严格的限制,丝绸不过三十担,茶叶不过七十担,杂货不能超过一百担。至于海路,原则上只许载运酒米,贩运其他货物都属于走私,但豪商和官府勾结,有时候这禁令就形同虚文了。 尽管管理交易课税的广东市舶司还在广州城里,但泊口以及交易场所却在正德年间一度迁移到高州府电白县,到嘉靖十四年又转移到香山县的濠镜澳——澳是岛屿之意,香山所辖诸澳曾经一度都是番商云集之地,但因为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和倭寇勾结,倭寇打完又是海盗泛滥,最终除却濠镜澳,其余诸澳全都不许番商番人再居住,贸易地点就只局限在了香山境内的濠镜澳。后世所称的澳门,真正说起来,就是濠镜澳之门的意思。 所以官府行文,大多都用濠镜澳又或者濠镜,偶尔也有用澳门这两个字的。 尽管市舶司的衙门和主官还设在广州城内,但却还有一个分支机构直接驻扎澳门。而如今主管濠镜课税一事的,正是驻扎在那儿的市舶司副提举,香山县令只是在事后choucha核验,但不论怎么说,这两大巨头全都是主持课税的主力军,而海道副使则是提纲挈领,事事听取报告,却不会时时莅临,毕竟是堂堂四品官,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 正因为如此,除非是倭寇最猖獗的时期,以及葡萄牙人贪得无厌伙同倭寇一同肆虐沿海的时期,再就是曾一本等海盗最嚣张的时候,否则成日里都有络绎不绝的闽粤商人赶到香山,再往南去和佛郎机人进行交易。一来二去,香山县城就在这几十年间得到了飞一般的发展。 既然汪孚林背着军饷这个大任务在肩膀上,他又对凌云翼立下了军令状,在官面上的应酬结束之后,首先选择的当然就是赶紧到这里来走一走看一看。初到香山县,他就首次听到了粤语和官话之外的其他几种语言——毕竟,和语言基本统一的广东不同,整个福建却是各有各的方言,彼此绝不相同。别说是他,就连陈阿田,也完全听不明白那些闽商说的是什么。 而从来都是混迹于读书人中,头一次到这种大商云集地方来的陈炳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老老实实根据汪孚林要求,把对其的称呼省去一个汪字,住客栈的时候,汪孚林对人只说是兄弟俩,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改成了陈,以免有人从一个汪字想到别的。 “濠镜那可是遍地黄金,不不不,不是那些佛郎机人的好东西多,是我们的好东西能够在他们那里换个好价钱,瓷器,丝绸,茶叶,他们开价都很高!” 听到这大声嚷嚷,汪孚林循声望去,就只见邻桌那唾沫星子乱飞的,是一个龅牙的中年人,此时此刻说到激动的时候,他甚至使劲挥舞着胳膊。尤其是谈到自己一次从苏州买到最时新花样的绉纱和绸缎,而后快速运到这边出货的经历,他更是满脸红光,右手巴掌翻了又翻。 “十倍的利,因为我赶上了最早那一趟,整整十倍的利,可等到几个福建商人又运来两船之后,那价钱立刻跌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一。我又运了不少香料回去,这一来一去,我把借的钱都还干净了不说,还挣了八千两!所以,你们听我的,去濠镜见那位赛老爷,绝对没错!” 这煽动性很强的嚷嚷,汪孚林没放在心上,可对于赛老爷这三个字,他却不禁心中一动。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在普陀山认得的那两个葡萄牙商人,一个叫做塞巴斯蒂安·佛朗哥,一个叫做弗朗西斯科·埃斯特雷拉,当然,一晃已经五年,照这些漂泊在海上的葡萄牙商人的德行,早已回国发大财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在葡萄牙不知道有多少个,而国人听外国人的名字时,只要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所以是熟人的可能性很低。 尽管如此,他看到那龅牙中年人说得起劲,身边几个人倒是满脸兴奋,可其他几张桌子上,嗤之以鼻的人那就多了,就打算随便试一试。正好坐得近,他就饶有兴致地问道:“请教一下这位老爷,您说的赛老爷不知道是什么人?” 见一大堆目光都汇聚都到自己身上,其中不乏有那种生怕人抢生意的眼神,汪孚林就笑着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悠然自得地说道:“我兄弟两个都是秀才,当然不会去抢别人的生意。只不过家里长辈寿辰在即,所以打算去濠镜那边瞧瞧有什么海外过来的新鲜东西,也好送给长辈做礼物,没见我们空着手?” 汪孚林和陈炳昌两个乍一看,确实像是那种初出茅庐的读书人,尽管这年头并不是没有儒商,可他们俩这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穿着也颇为华丽,跟着的几个又显然是随从,刚刚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大堂中,渐渐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再者,这家客栈是香山县城中首屈一指的客栈之一,只要一问伙计,有心人就把汪孚林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确确实实,这位富家公子哥除却随从和马匹,一个挑夫都没请,端的是什么货都没有。 而那龅牙中年人却没大理会汪孚林到底什么根脚,对于外人不但请教自己,还称他为老爷,他甭提多得意了,当即笑吟吟地说道:“我说的这位赛老爷,是濠镜一位很兜得转的大人物。据说,他是佛郎机的贵族,贵族你懂不懂,就是和咱们大明朝那些公侯伯差不多的,世袭罔替,据说在那边还有封地,有家臣,有无数的奴仆给他照料田地和庄园,手下拥有一条大船,是整个濠镜最大的那条船……” 听到这大龅牙越说越起劲,而陈炳昌则是听得入神,汪孚林表面很专注,暗地里却着实想打呵欠。如今这时代,欧洲那些贵族能和明朝的王公贵戚相提并论?再说了,眼下确实是欧洲大航海时期,可真正会远洋海上的,全都是那些失去了封地又或者落魄无着落的破落贵族,大贵族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参与航海才怪,他们顶多在后头出钱资助而已。 再说,葡萄牙这时候的日子可不好过,似乎在位的那个年轻国王正在发神经一样地和摩洛哥打仗?等到这位没妻子也没有继承人的国王一死,好像葡萄牙就要被西班牙吞并了吧?而且就葡萄牙本土那点地方,什么众多家臣奴仆,骗骗如今这些一辈子不可能踏出国门一步的家伙还差不多! 话虽如此,汪孚林仍然注意到,除却大龅牙身边那三个小商人,大堂里的那些客人听到这样的话,大多都露出了异常讥嘲的表情。 那大龅牙宣扬了一番赛老爷的高贵富有,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话说回来,如今濠镜岛上可是有不少地还空着,正适合用来造房子,如果有门路,从佛郎机人手上租个商铺,却也是很划算的。从前濠镜除了小渔村,就是些不毛之地,这些佛郎机人也确确实实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