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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树顶,泪水使视线变得模糊。她忽而又收回目光,提裙奔回屋里:“不知张家老宅现如今怎样了?” 裴姨娘愕住。 早前在说到韩府的时候说过,北城是京师富贵之地,举朝六成以上的权宦与皇亲国戚都聚居于此。 按位置论,从东向西,以玉玑坊,钟台坊,金乌坊为最佳,紫云坊,玉带坊,五羊坊为其次,余者再次之。 韩府都能在钟台坊的鹿儿胡同拥有那么大一片地建府,当年以赫连王身边第一谋士在京开府的张家,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御赐的选址就在一等一的玉玑坊,距皇城不过三里,左首是亲王府,右首是国公府。 整个玉玑坊就只这三府,门前的大道可容凯旋的将士齐头通过。 戚九将马车停在张府大门对面的小胡同口,沈羲由裴姨娘伴着坐在车内没有掀帘,除去外头传来的车轱辘声,车厢里静得像无人存在。 但是即便不掀帘,她也能准确地说出来周边的景物。 十六年的记忆,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被磨除? 她甚至还说得出她离开之前大门口的红梅花开得如何? 记得搁在垂花门下的木屐该换了,因为已经不大跟脚。 她房里的水仙正打着满盆的花苞,她让丫鬟将它们搁在暖阁里,曾经估摸着,等她上香回来之后它们必然已经盛开了。 但是眼下,街对面的大宅子在这下晌的残阳里静得像座巨大的孤坟。 高大,宏伟,但是四处写满了沧桑与颓废,从前门庭若市的张府大门,朱漆早已在风雨里剥落。 门檐下两只大灯笼,如今只剩下颜色褪尽,并且残破得只剩骨架的残骸。 门下红梅树早已经比起昔年她在时粗壮了一大圈,但是在无人修剪的情况下肆意生长,已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而远远望去才能见到的东西两侧的宅子,那时候同样显赫的秦室亲王府与国公府,如今门下依旧人流如梭,已然有了新主人。 “韩若矩在周军攻打燕京时出过力,又因为温婵是张家的养女,因此张家宅子自打定国后便就赐给了他们家。 “但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住人。” 裴姨娘透过薄纱望着对面宅子说道。 她语气虽然还算平静,但是从她对温婵的称呼看得出来,她对张家这位姑太太也是极为不齿。 沈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温婵是张家的养女,韩家又成了大周的走狗,这宅子赐给他们显然顺理成章。 至于一直没住人,自然是因为温婵心里有鬼。 她凝眉道:“温婵后来见过你么?” “没见过。”她摇头道,“奴婢六岁进入张家,呆了九年,那九年里,温婵回张家来的次数极少。 “倒不是她不想来,是老爷太太都不大想见她。 “老爷面上的说法是睹人思人,因为她与昔年的盈姑小姐极为亲近,老爷说看到她便会想起早逝的meimei。 “但后来奴婢又听奶奶偶尔提起,说是太太说过这温婵不是什么好人。 “果不其然,张家全家覆灭,韩若矩不但帮着拓跋人打赫连人,她温婵自己也享着大周诰命! “在张家读过多年书的韩顿还在大周朝廷里耀武扬威,对拓跋人大肆掠杀赫连人的事置若罔闻!” 第209章 都是路过 她务自说了会儿,回头看到定定望着她的沈羲,才又想起她先前的问话来:“奴婢自进了沈家便极少外出,她自是没见过奴婢的。 “就算是见到,昔年因为少回张家,也不会认的出来。 “而韩顿虽然在张家日子不少,但张家规矩可严了,他一个外男也进不到内院,因此也不认得我。” 何况这些年忧苦缠身,她面容也有改变,谁还会记得亡国之臣府里的一个丫鬟呢? 沈羲点点头,仍说道:“虽是如此,却切不可掉以轻心,日后还是尽量呆在沈家别出门。” 裴姨娘这里应下。 沈羲略沉吟,到底将车帘掀开,弯腰下了地来。 眼前的陈旧沧桑无可阻挡地涌入眼帘。 隔街的梅树上,早年她戏耍时划下的刀痕已经长得比她门楣还高了,并且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瘤子。 哥哥张煜不想见温婵,阿善的妻子也说过温婵不是好人,韩家与张家关系不如想象中亲密,这与戚九所说的倒是一致的。 这则说明张家对温婵有了提防。 那么这提防来自于哪里? 温婵没有那么大本事,在杀了她之后还能有余力对张家下手,且她也没有这个必要。 再者张煜又提到“睹人思人”,那不妨可以猜测,张家对她的提防很可能是源自于她当年的死因…… 难道说,张煜果然曾怀疑过她的死与温婵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立刻采取措施? 既然已经怀疑上了她,就没有放过她的任何道理。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下手?他是有什么顾忌,有更多的考量,还是纯粹只是因为不能确定是她? “有人来了,走吧。” 戚九悄声道。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深看一眼这败落清寂的门庭,便转身准备上车。 然而脚还未抬起她忽地又顿住,扭头往对面梅树下看去。 树下不知何时已立了一骑,枣红色毛色如丝缎的汗血马上,端坐着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身着青衫的他面朝大门而立,如同方才一眨眼静立在树下的一座玉雕。 沈羲心下微动,贺兰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屏息半刻随即走过去:“贺兰先生?” 贺兰谆身子微顿,接而回头,那双蕴含着山水的双眼里还留有一丝残余的深凝。 但很快,他脸上浮出春风:“沈姑娘。” 沈羲颌首。 他下了马,立在马旁,后方这宅第衬着他,恍惚间是昔年徐靖牵着马儿站在这里等她。 时光没有远去,斯人也未曾消逝。 中军衙门里坐着的是他,张家宅子外头凭马静立的人也是他。 仿佛她只要开口唤一唤,对面的人便会立刻带着埋怨地走过来:“你怎么才来?” “姑娘?” 他在唤她。她垂眸,定定心神,抬头时目光仍落在他脸上:“不知先生如何会在这里?” 贺兰谆显然一直在看她,闻言也只是将神色放得更柔和:“我去韩家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爱花,便想顺道去前面街市买些花卉。 “正巧路过韩家这废宅,蓦然想起这还是前朝太傅张子介的府邸,就顿足看了看。” 他面色坦荡,流利自如,端底称得上风光霁月四个字。 沈羲目光移开他的脸,看向他身后的大梅树。 那树上的瘤子,是当初她和徐靖比身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