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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背后议论, 父亲是遭了天谴,尤其在秦锵死后,这样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连仆人看他的眼光都变得不同。唯一庆幸的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千机阁的青云榜,将他从第五名提到第三名, 虽然青云榜不像风云榜那样有权威,但也能得到一些认可,也算是挽回了崔家这一脉的一些声誉。 他发誓,一定要揪出凶手,决不能让父亲背负这样的污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最近父亲的确有些不寻常,他有好几次碰到他半夜在书房,紧闭门窗,似乎在查看什么东西,还看到他秘密递书信出去,却不知道交给了谁。 他甚至发现这些日子父亲的满头青丝都生出白发来,可他平素依然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倒是寿宴前几日,父亲突然问他,十余年前,他突然调职的缘由可曾向什么人提起过。 崔则笃定,这么紧要的事情,他绝对没向任何可能威胁到崔家的人说过,甚至平素的狐朋狗友都未曾提过半句。 他问出了什么事,父亲只是摆摆手说过完寿辰准备找豫王殿下好生谈谈,豫王那一关过了,便一切就都过去了。 今日宋轶突然这样问他,可是查到了什么?还是说她知道了父亲的死因? 宋轶是画骨先生的徒弟,画骨先生能一举成名,被万千人追捧,那可不是徒有虚名。 “……公子?”韩筱筱唤了几声,崔则才醒过神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韩筱筱无奈地拿过他手中酒杯,嗔怪道:“酒都没了,公子还在喝什么?”崔则方才端着空酒杯喝了好几次,这得失魂落魄到何种境地才干得出这事? 一杯酒重新满上,韩筱筱却没将酒杯还给崔则,而是侍候他先吃了几口小菜。 “听闻司隶台这些天都在崔府,他们到底想查什么?” 崔则郁闷,“谁知道!不为我父亲报仇雪恨,竟然还怀疑父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遭了天谴,反而来找父亲的罪证!这些人,真是……” 说到此事崔则就气不打一处来,韩筱筱赶紧给他抚胸口,让他气顺了,这才说道:“公子真觉得令尊的死跟漱玉斋有关吗?” 崔则这才想起一件事,宋轶说那本画本的内容是一个黑衣女子口述的,这几日忙乱,没来得及追查后事,却也晓得的确有这么一个人,而如今,此人便在千机阁。 “恐怕不是漱玉斋,而是千机阁那位无常大师。看来,我得亲自去拜会拜会她才行!” 韩筱筱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公子,你别怪奴家多嘴。前两日,有两位中尉军的将官,似乎是曾经王大司马的旧部,他们在古月坊定了雅间喝酒。恰好点了奴家为他们唱曲儿,奴家仿佛听得他们说起豫王妃的事。” “豫王妃?”崔则一惊。 “对,就是王大司马的女儿,听说她很可能没死,还回来了。奴家还听曾经见过豫王妃的人说起,那日与漱玉斋宋先生比试的千机阁女画师青女,那双眼睛长得极像豫王妃。奴家一时好奇刻意去打听了一下,虽然没看到过青女真容,但是,却见到卢将军好几次亲自去千机阁。” “竟有此事?”崔则拍案而起,这个消息正好印证了他心中刚起的疑云。 那个青女跟所谓的无常大师似乎关系匪浅,否则无常大师不会亲自去漱玉斋救青女,还被千机阁奉为座上宾。 如果青女真是王静姝,那这件事便解释得通了。 崔则丢下一张银票,急匆匆回了崔府,躲开司隶台留在崔府的眼线,径直去了崔真的书房,将书架上那本最厚的书打开,手指在里面轻轻一转,一道暗门开启。 一条幽深的通道,通向地下一间密室。 这里他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便是大概十二年前,父亲从宫里回来,脸色异常难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就是在这个密室,父亲告诉他,他们崔家怕是要亡了。 当时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听得这话,差点吓哭。父亲说,派发给北伐军的兵器有问题,这分明是上面当权者的旨意,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现,秋后算账,必然是要他来担负这个不义之罪的;如果告知大司马,更换了兵器,上面的人必然也会查到是他通风报信,无论哪条路都是死。 父亲问他,他愿意选择哪一条路走? 崔则其实从小就是个纨绔,根本不懂什么北伐大计,反而因为自己才华出众,很有些自负的,可偏偏北伐中的某些个人,比如年纪与他相仿的刘煜,却莫名其妙地就压了他一头,当时的刘煜不过一介没落士族,竟然踩在他头上,他那里咽得下这口气,这让他积怨已久,于是他道:“上面的人官位可比大司马大?若是比大司马还大,自然是不能违逆的。而且他们的目标是王大司马吧,只要那边不东窗事发,兵器的事便不会揭穿,崔家也不会有事。” 父亲定定看他半晌没有说话,转头便叫他出去了,至于最后父亲做了什么决定,崔则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三个月后,王大司马的北伐军传来十万前锋全军覆没的消息。 而父亲就在这个时候调职了。 如果王静姝查到这个,找父亲复仇便不难解释了。 崔则从墙壁暗阁里取出一只盒子,那是父亲存放书信的地方。那几日父亲魂不守舍,想来定是有人给他传递了什么信息。可是,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崔则惶恐了,怎么会这样? 他翻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能找到父亲死亡的原因,怏怏地又到了父亲的卧室。父亲走后,这里的东西都没人动过,除了司隶台的人。即便此时,门口都还有小徒隶在守着。崔则刚上前,便被人拦了下来,令他十分窝火。 “难道我不能烧点他生前喜欢的东西给他?” 小徒隶将他看了又看,“可是可以,但是烧什么,都必须让我们检查过。” 崔则怒火中烧,却不能跟他们硬抗,推门进去,在小徒隶的监视下,他只四处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不对的地方,随手捡了两个瓷器,和墙上挂着的书画,丢给小徒隶检查,回头,看到书桌上的一只眼熟的瓷瓶。 崔则拿起来看了看。他记得这是韩筱筱刻意寻来的药丸,据说可以治疗父亲的风湿骨痛。父亲起初是不信的,但数月前下雨,他吃了一粒,效果十分神奇。韩筱筱说,每日服食效果奇佳,父亲将信将疑,于是隔日服食,这两月风湿都没再犯过。 这一瓶是寿辰前刚收到的,结果父亲还没来得及服食,便已经再也用不上了。 崔则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药瓶准备给父亲烧下去,让他即便在地府也能不受风湿骨痛折磨。 小徒隶检查完,没什么异议,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