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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最终将信笺折叠好,放进书房的暗格之中。 他刚将暗格恢复了原位,便听见外面王忠扬声禀报,“侯爷,世子爷来了。” 东川侯府世子王劼,离京已近三年,数月前才调任回来。 他之所以离京,全为了是否与靖北侯府继续婚约之事。 王夫人不愿意要个没爹没妈的孤女当儿媳妇,只是王劼却早已深慕小青梅,此志绝不改,于是,母子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执。 古来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孝道大于天,王夫人争不过儿子,牙根一咬以死相逼,他虽知道母亲不会真自戕,但却根本无计可施。 王劼被迫处于下风,他却从未死心,正想方设法挽回。不想儿子的行为,却让王夫人危机感大盛,她一刻也不能再等,立即相看了一个闺阁千金,欲行定亲之事。 时下少年男女的亲事,历来无需本人同意及出面,有王夫人便足矣。 王劼气愤却束手无策,暴怒之下,只得应了上峰之邀,调职离开京城,并留下话,若不得他同意就定亲,他一辈子都不回来。 王夫人到底没敢定下亲事,不过她也没松口,母子僵持长达数年,最终还是遂了她的心意,纪婉青被赐婚,匆匆赶回的王劼只能与她擦肩而过。 王劼一腔希冀被无情浇灭,昔日朝气蓬勃的少年变得沉默稳重,王夫人反倒不敢逼迫他了,唯恐再用力过度,便会给母子之间增添不可弥补的伤痕。 反正纪婉青不可能花落王家,这就可以了。 “世子爷。” 王劼如今在禁卫军任职,每隔几日才回一趟府,这日他刚进门,贴身小厮便急急凑上来。 “何事?” 小厮压低声音,“世子爷,今儿纪大姑娘遣人过来了。”他知道主子心思,也不称纪婉青为太子妃。 “纪大姑娘?”王劼本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变,立即侧头看向小厮,小厮忙点了点头。 “今儿午膳前,纪大姑娘派了过来寻侯爷,来的正是前靖北侯府大总管纪荣。” 纪荣是纪婉青的人,即便她嫁入东宫后,依旧负责替她打理外面诸多的嫁妆产业。 这点王劼很清楚,他呼吸微微急促,立即转身,往外书房而去。 “父亲,听说太子妃遣了人过府?” 王劼的话听着是疑问,实际却很笃定,一进门请了安,便立即对父亲问了这句。 王泽德蹙眉,看着儿子道:“劼儿,父亲知道你心思,只是你与她有缘无分,你需谨记,她是皇太子妃。” “儿子不曾忘记。”有缘无分这四个字,让王劼嘴里多了几分苦涩。 曾经,他与她是有机会有缘有分的。纪叔父重伤回京,三天后才去世,那时候她还未需要守孝,他唯恐日后有变,曾催促父母赶紧定下亲事。 母亲死活不愿这不提,而父亲,却道纪叔父重伤卧榻,正该好好养着,不应劳神,亲事日后再说。 那时候父亲一脸严肃,如此时一般,他也觉得自己不对,便按下不提。 后来,他才知道,纪叔父的伤很重,重到不论军医还是太医,第一次诊断后,都断言已经无法伤愈。 换而言之,纪宗庆能撑回京,全靠意志力。这样的他,肯定很惦记妻女吧,若是能及时定下亲事,他必然会万分乐意的。 王劼抬目看着父亲严厉的脸,那苦涩渗进了心底,想必,父亲与母亲一般,也不大愿意他迎娶她。 否则父亲若一意孤行要定下亲事,母亲也是没辙的,毕竟,父亲才是东川侯府的主人。 “儿子对太子妃娘娘全无本点非分之想。” 这点倒是真的,赐婚圣旨下了,他虽难以割舍,但对她却寄以祝福,希望她能过得好。 王劼眼神并未躲闪,只道:“只是故人惜别已久,不免略有惦记。” “如此极好。” 王泽德点了点头,他对亲儿子还是很了解的,王劼未必真能忘怀,但肯定会依言照做,他放了心,便道:“为父与太子妃娘娘偶尔也有通信,此次也不过寻常问候,并无他事。” 纪婉青来信问什么,他当然不会直说,只一句“寻常问候”,便推搪了过去。 王劼很失望,但他却又觉得很好,她一切顺利再好不过。 说了几句话,他便告退离开,一出了书房大门,便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赶来,讨好笑笑说:“世子爷,夫人请你到后面去。” 王夫人反复念叨的,无非是儿子的亲事,王劼自嘲笑笑,他想定亲母亲不允许,不想定时却一再逼迫。 他蹙了蹙眉,语气淡淡,“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回去禀告母亲,我晚些再过去。” 话罢,他径自返回自己的院子。 清宁宫。 从突兀发现真相到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天,在高煦的温言安抚之下,纪婉青情绪已稳定了许多。 父兄皆亡的事实已不可更改,她方寸大乱之下,反而容易出了岔子。 届时亲者痛仇者快,父母兄长在天之灵将也不能安宁。 纪婉青这般反复告诉自己无数次,终于彻底止住了泪水,只静静坐在软塌上。 她眼睛红红的,目光怔怔盯着一处,增添了一丝平时绝不见的脆弱。 高煦吩咐人打了水来,亲自绞了帕子,先用热帕给她抹了脸,后又用冷帕给她敷住眼睛。 她哭了半天,不敷一下,明天这眼睛该睁不开了。 纪婉青下意识闭眼,随即一阵冰凉贴上来,虽透心凉,不过却为发热的眼部带来一阵难言的舒适感。 “殿下。” 她低低唤了一声,偎依进他的怀里,这怀抱很宽敞温暖,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心之感。 高煦“嗯”了一声,给妻子换了几次冷帕子,方住了手。 “青儿,这事会水落石出的,害你父兄之人能揪出来,楚立嵩也不会一直蒙冤受屈。” 二人面对面,他大掌扶着她的肩,直视她一双仍微有红肿的美眸,认真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位者该沉得住气,按捺住情绪。” 高煦半是开解半是教导,语气万分笃定,纪婉青陡然生了一股力气,她直起腰背,朗声道:“殿下说得正是。” 妻子终于恢复平日模样,高煦放下心,他搂着她,缓缓靠在身后的姜黄色大引枕上。 “青儿,你父亲之事与楚立嵩不同,只要能确定是谁人指使,即便没有证据,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