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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展这个瞒天大计。但有王放帮着兜底,罗敷便心存底气——果然是近墨者黑,跟他相处了两个半夜,她居然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倘若有朝一日,东海先生突然归来,得知自己的这许多“轶事”,大约也会震惊得轰雷掣电。但罗敷觉得,第一,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第二,东海先生大约也会理解自己的做法,从而让大家不要追究自己;第三…… 第三,就算哪天不小心穿帮了,那个“幕后黑手”定然比她先倒霉。 于是放心大胆地编。失踪三年的东海先生,在她口中,一点一点的活跃了起来。 纺织作坊里,几十个织女已经齐刷刷的等着了。 秦夫人昨日露了一手织布,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然而她进而夸口,要修好那些零零碎碎的坏织机,众女心里其实不怎么相信。 攒着一腔好奇,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罗敷其实也是随口一说。她要真是专业修理织机的工匠,昨天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之所以等了一日,也是为了有个喘息之机。当今纺织业发达,织机的样式却没有太定型。过去她在韩夫人家的工坊里,曾目睹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设计。 韩夫人家的纺织作坊庞大无匹,轰轰烈烈几百架织机。罗敷有幸在里面观摩学习,对于纺织工艺的了解,已经超出了大多数织了一辈子布的妇人。 静下心来,把记忆梳理一番,然后才慢慢问那胖妇人:“胖婶,零件都收拾出来了?” 不是她有意给人家起外号。而是整个作坊里都这么叫,她的本名本姓都快被人忘了。 胖婶还答应得挺乐呵。胖代表身体康健,代表能吃饱饭,代表灾年饿不死。 胖婶的男人是东海先生家仆,她年轻时也是个织布的能手。之所以胖,是因为她一连生过七个孩子,身体已经习惯了肿胀,仿佛随时准备迎接第八个。 但那七个孩子死了六个——跟着胖婶男人一起,倒在了大灾后的瘟疫里。 剩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当时也病得气息奄奄,却一直拖着没合眼。幸而让一个云游的大夫看见了,连连感叹此病例不可多得,问胖婶愿不愿意把孩子给他,试一试他新制出的药丸。 胖婶觉得孩子留下也活不成,不如赌一赌造化。让那大夫将孩子带走了。此后乱离失散,再没见过。 胖婶心宽体胖,人糙话多。每见着一个年轻女郎,都忍不住暗自感慨:“唉,我那个七儿啊,要是有幸能活下来,也得有她那么高啦。” 罗敷是唯一一个例外。“主公夫人”身份摆在那儿,胖婶无论如何也不敢拿自己的苦命女儿跟她相提并论。费尽力气憋住话,只是在心里暗暗想:“唉,我的七儿要是有幸能活下来,说不定能跟她一样标致呢。” 这么一想,就走了神。直到身边几个妇女齐声提醒,才赶紧回话:“是是,坏机子都摆出来了,夫人随便看。” 而且是按顺序摆出来的。胖婶也许是带孩子的经验过于丰富,什么东西都要求整整齐齐,一点也不能乱。坏得最轻的织机放在最右边——坐上去试试,还能勉强织出七扭八歪的布;然后依次往左去,织机损坏程度越来越严重。最左边的那一堆木头,几乎看不出织机的形状。 罗敷立刻就看出了问题:“这是打纬的拉杆断了嘛,榫卯都脱了扣,接续不上了。找个木匠,按形状重新打一根装上就行了。” 众织女互相看一眼,有那么一小半的人马上乐了,笑道:“听见没?我猜对啦!” 织机损坏,女眷们也不是没张罗修过。但大伙意见不统一,谁也不服谁。每当谁想冒险修复的时候,身边人一句“坏了你负责?”就足以让那动手的心生退意。 拖拉久了,懒惰便占了上风,慢慢的便没人管了。 眼下来了个地位比大伙都高的“主母”,她说的话便成了权威。那些跟她“英雄所见略同”的,一个个得意万分。 罗敷又问:“营里有木匠没?请过来,我请教请教。” 众女眷互相看看,居然都摇头。胖婶告诉她:“木匠老李已经病半个月了。现在又不过年,不需要打什么新家具……” 罗敷赶紧说:“那、那就让他好好养病,咱们不麻烦人家了。” 大伙一阵嗟叹。主母真体恤下人啊。 可若没有懂木工的人帮忙,罗敷看着那一篮子锯子刨子,还真不太敢下手。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胖婶探头一看,乐了:“夫人,毁东西的来了!” 罗敷一回头,正看见她那便宜儿子,风风火火的闯进纺织作坊,两条眉毛气急败坏的蹙着。 罗敷:“……” 他怎么什么都管? 但王放不是来揽木匠活儿的。甫一进门就开始兴师问罪:“谁动我的蚕舍了?谁把蚕舍翻弄成那样了?——阿婶阿姑们行行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蚕儿虽小也是命,能不能放它们一马?……” 十九郎未及弱冠,不少年长女眷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倒也不用避,只是齐齐让出一条道,幸灾乐祸地围观他咬牙切齿。 王放控诉到一半,一抬头,才发现罗敷立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眼睛一霎,神色迅速变幻了两三次,最后锁定一个惶恐恭顺的模样,膝盖一弯,毫无障碍地跪下行礼。 “阿姑安好。” 姿势特别标准,神色特别恭谨,好像昨晚上跟她深夜私会、秉烛笑谈的是别人。 第24章 修理 罗敷脸热。可身边胖婶显然觉得还不够,指着他训一句:“十九郎,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就不知稳重呢!把夫人冲撞惊吓坏了,回头如何跟你阿父交代?” 王放羞惭满面:“是是,阿婶教训得是。” 一边说,一边终于忍不住,两弯小酒窝越咧越大,迅速低头藏住。 已经“冲撞惊吓”不知多少次了,你们不知道而已。 罗敷赶紧让他起来,“这儿灰尘多,以后别拘礼。” 王放这才站起身,口中嘟囔几句,眼皮子耷拉着,众目睽睽之下,甩出一个小小的眼色,貌似不服。 只有罗敷觉得懂了他的意思。赶紧安抚地看他一眼:好好,回头找机会跪还你。 然后摆出阿母的架子,慢条斯理告诉他:“蚕舍是我让人收拾的,你以后不用管了。我别的做不来,好歹养蚕养过不少年。蚕舍中的门道多,你若有兴趣,回头我慢慢跟你讲——可千万别再胡乱折腾了。” 白水营的事务她不敢插手,方方面面都是“客随主便”。唯独蚕舍这一块地方的指挥权,是她义不容辞要夺来的。 胖婶帮腔:“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别会写俩字儿就觉得自己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