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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泪花,如遭雷击,恍惚道:“陛……陛下?” 今上不是在禁中吗,虽说月前命他好生接待方琼和秦夫人,可他怎么带着卫兵跑来渝州了!他贺新帝登基时曾在朝会上面过圣,这风姿仪态确是今上无疑,并非他的幻觉。 他膝行两步,“请陛下为臣做主啊!臣差点要被那卞巨给害死了!” 正堂里悄无声息,院子里也格外寂静,风吹过竹林,带起阵阵涛声。 月亮穿过云层,影壁上映着摇曳的竹枝,一人从琉璃砖后缓步走出,黑色的甲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罗敷不禁低念了声:“十九郎……”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装束,他的表情也不是她熟悉的。发如墨,肤如雪,眼如潭,就好像是世间最深的深渊,拉人坠落,万劫不复。 他嘴角冷冷地噙着丝笑,长眉斜扫,眼光锋利,打量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赵王,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王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拿不到贩盐权,反被人捅了一刀?” 方琼捡起几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安然看戏。 赵王嗫嚅道:“臣……臣有罪!臣不该见钱眼开,不该贪得无厌。” “自古盐铁官营,王叔是觉得朕将一部分权力交给方氏,太过独断,想为朕分忧么?” “臣不敢!陛下明察,是越藩对臣说方公子……方公子初来祁宁,黎州的盐矿就这么白白给他太过可惜,就让臣从中做些手脚……” 他老实巴交地全吐露出来,说到最后自己也没了底气,垂头丧脑地不吭声了。 “于是王叔就请了十一位祁宁的大商人,想在刚才的宴上刁难方氏,把盐矿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朕没猜错,这些早就被刺客送上西天的商人们都是对盐矿起心思的,王叔邀他们前来,是对让渡贩盐权志在必得罢!” 赵王磕头如捣蒜:“陛下圣明!只求陛下放过小儿老母!臣鬼迷了心窍才会听信此等jian佞小人的胡话,臣……臣真是罪该万死!” 王放淡淡道:“恐怕你也没想到刺客会扮成商人的模样混进来,目标还是尔等的项上人头。若不是方公子识破了那女刺客的招数,世子现在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王妃推了儿子一把,世子连忙道:“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向父王提什么要求,定是准许的。” 罗敷都不忍心看了,赵王这一家子也是奇葩,还准许,这词用的让人还以为他才是大爷呢。 方琼适时道:“女刺客以捏碎酒盏为暗号,方某先试了试手,果真如此,审雨堂就是要王爷一家子的命。王爷可想过,越藩为何要这样做?” 赵王经了这番惊吓,汗流浃背地思索良久,道:“他十日前写信与小王说,小王若是得到贩盐的利润,就得和他分。这些刺客不仅冲着小王来,还冲着方公子和秦夫人,明摆着是要灭口……定是他想独吞!是他雇了审雨堂来杀我!还杀了那些商人!” 王放一哂,不置可否。 罗敷总以为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越王给她的印象是潜伏多年,连方继都没杀,就敢动身份和他相同的宗亲? 可赵王十分笃信自己的推测,破口大骂卞巨乱臣贼子,王妃好歹有几分明智,捂着伤劝他消停些。 “王叔轻信他人确是大错,但如今回头还不晚。” 王放平静的声音传到赵王耳朵里,他双眼一亮,今上的意思是不追究他的责任? “朕可以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王叔只要今后略无二心,荣华富贵的日子还在后头。季统领。” 卞巨应了诺,带领河鼓卫和渝州卫开始清理院子大堂,血的气味让赵王扶着台阶干呕,面色惨白如纸。 世子看他父亲这个样,咬牙顿首:“臣等唯从陛下之命,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放轻抬下巴,黑如曜石的眸子扫视一圈,落在某个地方,眉心微不可见地舒展开来。 “方公子与秦夫人是客,让客人受了惊,王叔该怎么做自己知道。” “是是是!” “秦夫人腿脚不便,王叔将她安排在哪里?” 赵王赶紧表忠心:“秦夫人住在玉翘阁,是原先臣祖母住的地方,断不会缺了什么。至于方公子,若是他想留在王府,臣定周全安置,若是不留,臣就在望泽给他寻一处好园子。” 罗敷的脸红了红,居心叵测,绝对居心叵测。 世子到底比父亲机灵些,“陛下若不嫌弃府中简陋,小子愿侍奉左右,献犬马之劳。” 王放抬头看看天色,月亮升到了檐角。 “今日已晚,权且在王叔府上歇息了。到底是一家人,没什么可避嫌的,只是王叔的府兵损了一批……” “臣从渝州卫调些人来!” 藩王有从当地卫所调兵的权力,但谁也不敢随便用,怕只有赵王能理直气壮地当着圣面讲出来。 王放扬手丢出一块象牙鱼符,身后的渝州卫的指挥使眼疾手快地接过,俯身道:“某等定会护陛下安全,请陛下放心!” “如此便好。” 他转身绕过照壁,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月色清辉里。 罗敷不知是喜是忧,攥着裙角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回去了。” 赵王好容易爬起身,剧烈地咳嗽着,命令还留着条命的府兵和小厮们:“都散了,散了。各自回房反省反省!” 他朝方琼和罗敷看过来,目光复杂,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个字,任由儿子把他扶去了后门。 从大门外进来两个侍女,这下也不抬辇了,搬了个藤椅让罗敷坐上去。一直等进到竹林里,才发现灯火通明,几乎转过一个弯就有守卫的府兵。她宴上忘记问赵王能不能摘几朵花,很悲催地发现连花圃都有人举着火把看着,可能是主人被吓破了胆。 抬椅子的侍女手有些抖,她犹豫地开口问道:“那边的银丝凤丹很漂亮,在王府里种了多久?” 侍女还没从刀光剑影中回过神来,“是……是王妃的陪嫁,养了有二十年了……” 罗敷不好再问,沉默着到了玉翘阁。 阁楼外多了好几层侍卫,她望向对面的小竹楼,黑漆漆的不见烛火,徐步阳不知道在不在里面。 他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总觉得王放瞒着她什么,而徐步阳就是帮凶,知道一些她完全不清楚的事情。 楼下亮着灯,千步香的气味幽幽地混进黯淡的月光里,人影杂着树影摇晃,大晚上有些怕人。 她拒绝了侍女送她上楼,自己扶着木梯一格格地磨蹭,左腿确实能使劲了,胀胀地刺痛。距离掉下山过了大约二十天,这个恢复的速度她闻所未闻,受的罪也闻所未闻。 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瞄准最后一级,单脚发力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