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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哥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沉默的、像深海般温柔的眼睛。 一如最开始。 他们一直是爱着的。 只是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地懂了彼此。 * 周进在机场静静地站了许久。 他似乎能听见飞机起飞的声响,也隐约能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看见天空中的那道轨迹。 她走了。 彻彻底底地走了。 心里空出了一块,安静,空荡。 她早晚都会走的。 他知道的。 出来时才看见墩子和小俊,还有怒气冲冲的陆思思。墩子面色极其难看,小俊双手插兜,仰起脖子,望向窗外,神色担忧沉闷。 默了一会,彼此都无话。 “那个女人没怀孕。”墩子忽道。 周进愣了一下,临走前他听见了半句,但那对他已经不重要了,当时太过焦急,也没细问。 陆思思皱着眉说:“前几天我在医院看见她了,她……”提及别人私事她到底不自然,但想想这是骗局,“她不可能怀孕,卵巢囊肿——我咨询过了,不可能的。” “她根本是在骗你吧,那种……在有些检查上会出现假孕的症状的。” 周进呼出一口气,他居然没有恼怒或可惜,只剩下解脱。 陆思思见他这个神情,迟疑:“你不知道?” 周进苦笑,“这才知道。” 陆思思没有说话。 她以为他是婚礼前知道了才过来追方璃的。 吴小俊目光这才转到周进的脸上,盯了他一会,嘴唇翕动,缓缓地打着手势:【她走了?】 周进点头。 他虽竭力收敛自己表情,但那种压抑的气息还是十分明显。 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吴小俊垂下脑袋,肩膀耸动,很难受。 “那女的真是!”墩子怒叱一声,他向来心直口快,扭头便走:“拿这种事情来骗人!我去找她算账!” “墩子。”周进叫住了他,他走出机场,湛蓝清澈的天,下午的阳光明媚温柔,冬季的风也不再那么刺骨。 “算了。”他仰头看了看天,哑声说。 他本来也没想要过那个孩子,也没为此浪费过感情,只是先前还是愧疚的,被道德感深深折磨,他不喜欢唐可盈,但是仍感到歉意。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墩子愣在那里,望着周进神色,游移不定。 手机震了一下,是唐可盈的短信—— 【用不着道歉,我没怀孕。】 周进唇角嘲讽地勾了勾,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他没有回复,放下手机,摇摇头。 陆思思跟在他身后,原想再为朋友说几句,可看着面前的男人,很多事,也说不出口了。 吴小俊发出轻轻叹息。 周进走了几步,再次回头。 他望向最后的机场,眼窝极深,眼睛漆黑隐忍,嘴唇紧抿,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十分清晰。 他会等的。 等她回来的那一天。 第92章 尾声 尾声。 他的女孩在那一天离开了。 去了他未知的远方。 这一走, 便是八年。 一个人的时候,周进常常会想,她是否真正地在他的世界出现过。 亦或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毋庸置疑,那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八年间,周进没有再恋爱, 没有再结婚——他曾按照她的希望尝试过, 却发觉不可能,他终于明白,自己没法再对任何一个人产生“爱”的感觉。 他只爱她。 她走了后, 他就不会爱了。 …… 这几年, 周进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他和墩子的事业里。 两人都是踏实肯干的男人, 合买了一艘铁皮渔船,雇了十几个当地渔民, 在黄海、渤海附近捕捞。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日子。 出海时, 时而还能看见海洋岛。 仍旧是当年的模样, 郁郁葱葱, 几处坟茔缀在山坡之间, 面朝大海,吹着寂寂的冷风。 他甚至还能看见类似当年“小黄海星”的旧轮船,已经彻底报废,停在海洋岛的荒凉码头,围着船锚慢慢地打着转。 每次这个时候, 周进都会挽起衣袖, 点一根烟, 靠着甲板休息一会。 依稀还能想起当年红衣少女的倩影。 她站在船头,笑着,闹着,颊边有浅浅的梨涡,纯真美丽。 他也能看见那个自卑落魄的自己,被所谓的男人自尊心深深折磨着,却在她的笑容里溃不成军。 他怀念她的拥抱,怀念她的亲吻,怀念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不敢想。 只日复一日地投入到工作里。 出海,回来,出海,再回来,循环反复。 大海是富裕且慷慨的,尤其是对待吃苦耐劳的水手们。 除去休渔期,他们一整年都漂在海上,凡事亲力亲为,一年下来,也小有富裕。 坚持了两年。他们又购置了两艘渔船,雇佣船老大出海,成为幕后的船主人。 事业渐渐步入正轨。 他们开始安排船期,根据海鲜价格利润前往不同海域捕捞。墩子人脉广,联系了市区里各大酒楼、海鲜城,直接供应。周进跟船较多,专管技术捕捞,确保产量和质量。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 第四年,两人成立了一家小船务公司,又购进三艘的近海捕捞船。 日子稳步上升,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买了房,买了车,在当地的近海捕捞业中也小有名气,跟几家大酒店都有合作关系,周进也俨然成为过去朋友眼中的“成功人士”、“大老板”。 好像,已经跳脱了过去的那个阶级。 但是分歧也从这一年开始。 墩子对现状十分满意,他有家庭有孩子,不想再冒险,认为这已经足够。 而周进却认为不够,远远不够。 他希望走得更远。 过去,方璃为他借来的课本始终摆在他的书桌前,他那时也会看,但更多的是让她开心、为她努力,可是潜意识里觉得,其实没什么用。 直到现在才发觉,是有用的。 知识或许不能直接改变什么,但一定能开拓眼界,改变思想。 他们不是不相爱,只是思想始终不在一个高度;他出身贫寒,所受教育有限,他的世界就那么点,层次就那么高,体会不到她的痛苦。他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痛苦。 而她又是一个那么敏感,那么多愁的人。 两人根本无话,这段婚姻除去“爱”和“性”以外,其实是空的,是一地的散沙。 携手一生的人,怎么可以是只有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