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第一颗宝石:潮汛期
小公主尚未正式度过她的成人礼。 按照习俗,只有年满十八岁并且正式经历分化之后,她才正式拥有了成人世界的通行券。当然,如果是Beta,在二十岁生日之后,她也将拥有一切成年人该拥有的权利。 前几天她刚度过了第一个——作为宴会开场舞的主角的生日,她本想邀请她的兄长,作为她步入成年的第一支舞的舞伴,没有提前通知,自信满满的小公主并没有想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在一众华服盛装的人群中,她的兄长永远也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默默将形容词替换成漂亮。 接下来的环节只是例行询问,王储殿下会颔首,感谢邀请,无可挑剔的礼节,然后牵住她的手指,一起步入水晶吊灯聚光投影的中心位置。 雾紫色的小礼鞋细窄中跟踏上镜面似的砖石时,只需一记便能叩开她精心编织出的,倒影在镜像里的灿金色璀璨星河,与穹顶壁画颠倒呼应。——为了完成这个技巧,她在藏书库那堆旧魔法书里接连蹲了好几日。 计划很完美,执行想起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尽管她表面上轻松且坦然,前一夜却是花了不少时间在拟邀请词上,纸张上涂改痕迹最终被她揉成一团,掷进日夜不熄的壁炉里,与那些雪山献来的松木为伴。 “请问——” 小公主面向王储殿下挺直脊背,摆足礼貌姿态,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兴奋雀跃,却话音刚启一个音节的时候被打断。 “抱歉,西莱丝汀(Celestine)。” 她的兄长看起来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模样,声音压得轻,也似乎不见丝毫波澜,只是陈述事实般。他顿了顿,刚准备简明解释缘由。 西莱丝汀黯下眼神也只是一瞬,她并没有打算继续听下去,而是往前小半步,向兄长背后的那位侯爵家的次子伸出了手。 她从兄长那儿收获了前半个拒绝,而她不会允许自己再收获另外半个。除开这个没有多少人注意的小波澜,接下来的计划进行,一切顺利,。 起码在这整场晚宴上,西莱丝汀成年后的第一场公开演出,她收到了足够多的称赞,有意的无视让她没有注意到兄长看起来比平日凝得更沉的神色。 小公主对舞伴的倾慕眼神回以微笑,唇角上扬,标准礼节也足够将对方满分应付。而耗费她三天精力编织的魔法——西莱丝汀已经完全丧失了触发的欲望。 接下来便是等待分化,她也说不清自己更希望成为什么,与其说是说不清,更像是兴致缺缺。 像兄长那样,不分化,成为Beta也不错,——不,西莱丝汀,别去想他。他甚至都没亲自将成人礼送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齿列轻咬着舌尖,抿紧唇面,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气鼓鼓模样。她的视线余光从镜像反射中留意到摆在一旁的,前几日那个王储侍卫送来的礼盒。 价值不菲,——或许更该用千金难寻来形容这个精巧木盒,挑剔的小公主的眼光向来精准。她还没打开过它,与其说生兄长的气,她更像在跟自己闹别扭,或者说,想不明白原因。 然后她想起那个有着蜷曲褐发的临时舞伴,在乐团伴奏声下低掩的话语,西莱丝汀只觉得无趣,并给他贴上了野心家和蠢货的标签。但在这时候再回想起来,那些模糊言辞中暗示的、点到即止的——王储殿下兴许是因为忌惮,她皱起眉,沉默了半晌,又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去。 她决定拆开礼物,然后去致谢。——顺便将缘由问个明白。她不是莽撞的人,但在这种情形下,与其试探,不如直白些来得有用。 那是一枚通体被雕琢成胸针模样的紫宝石,暂且不论雕刻手艺如何,单论这枚宝石,便足够配上木盒身价,更不必说繁复花纹累层所代表的魔法阵蕴藏的力量,无价可定。 她把它别在衣襟上,再披上厚实毛绒斗篷,省得被门外候着的贴身侍女唠叨。 在正式成年之前,西莱丝汀仍与父母住在一起,而兄长早已拥有了自己的城堡别馆。 一路过去并没有花费许多时间,马车里的适宜温度让她直到下了车,才被冬日的寒风吹得指关节和耳垂泛红。侍女为她戴上兜帽,将象征王室的深黑发色遮掩大半。 然后她被拦在了城堡大门外,侍卫面露难色,向她转述殿下今天身体不适之类说辞,极短时间内再次遭到拒绝的小公主显然不打算接受这个说法——不管真假。 她的诡计魔法足够轻易戏耍过守在门口的这两位。 ‘谁也不准进来。’ 当王储殿下先前的命令,与是否要跟上去阻拦最受宠爱的公主,这二者之间发生冲突时,侍从选择遵守前者。——毕竟若是想要见到王储,城堡里处处都是这几日新设置的魔法禁制,很快,他们的公主会知难而退的。 此时西莱丝汀正在庆幸今天出门是一时兴起,裙装轻便,尽管还有碍事的厚实斗篷,也足够她灵巧且熟练逃过管家——但里边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王储殿下不喜奢华,众所周知,因此城堡里服侍的仆佣也只是维持在最低水平线上,但平日里,尽管再放轻动作,感知敏锐的小公主也都能注意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甘甜香气,轻飘飘,却不浓郁,足够唤醒她的嗅觉——是在哪儿闻到过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熟悉。 于是她循着香气,顺着楼梯踏步往上走,魔法屏障的波纹频率她再熟悉不过,有些难缠,她将掌心覆上试图去感知解析,指尖却直接穿透过去,将她直接引入。接下来的那几道也是如此,西莱丝汀垂下眼睫,看着胸前的被雕成花形的宝石,突然想起来。 这是紫罗兰的味道。 主卧在二楼,她的感知告诉自己,香气根源愈来愈近了,但始终仍是若有若无的盈在鼻尖,半分没有变浓郁的趋势。 西莱丝汀在卧房门口顿住脚步,门是虚掩着的,只有一道对她全然不起作用的屏障。 “伊斯。” 她低声轻唤着兄长的昵称,然后推开门。 屋里充斥着潮热气息,壁炉炉火烧得格外旺盛,焰舌跃动着,似乎要将每一寸冬日的湿冷都舔舐去。 伊斯梅尔(Ismael),她的兄长,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紫罗兰花香的来源,正斜倚在床的靠背上,腰后垫着松软的枕头,他低着脑袋,鼻梁上架着人前很少戴的银丝窄边眼镜。书页翻动声响与开门声交织在一起,于是他抬起头投注目光。 她注意到,兄长的脸颊是与平日不同的苍白,嘴唇也微微泛着青紫,看起来很冷,似乎与周遭空气隔绝一般。浑身却又流露着诱人、且漂亮的味道。 她喜欢漂亮这个形容词。 西莱丝汀的嗓音是软和的,不带丝毫批判或是审视意味,在将所有前因串联起,诞生最初的那瞬惊讶过后,很快尽数转变成了好奇。 “你进入了潮汛期。” 眼前人的模样与书上所描绘的‘Omega异常发情状态’并无半点出入——除了信息素的味道,生理课教材里形容的是浓郁和粘稠。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能嗅闻出信息素来,而Beta理应是闻不到的。 于是她皱皱鼻尖,仿佛在复习期末考知识点似的,小声对自己嘟囔道。 “所以我也快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