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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受决定收养小攻

    傻子破天荒的固执,刘成最终也没能说动他。季无忧就这样,在陈长明家住下了。

    “你还有衣服吗?”陈长明戳了戳小孩软乎乎的脸蛋。季无忧虽然瘦,但是脸上的rou是一点也不少。

    这是正常人根本问不出来的问题。只有傻子才会问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季无忧摇了摇头。他枕在陈长明的臂弯,陈长明的怀里很暖。是的,他知道男人的名字了,昨天在警局里,他听见了男人和警察之间的对话,并且从中捕捉到了男人的名字。

    长明。长久的光明么?季无忧搂着男人粗壮的胳膊,这个破旧的小屋子没有空调,但是男人就像个火炉,热烘烘的,宽厚的臂膀结实有力,枕起来特别安心。

    “那我今天下午带你去买衣服吧。”陈长明稍稍侧身,把被子搭在男孩身上,自己在床和墙壁之间摸索着什么。古铜色的肌肤泛着金子般的光泽,严冬腊月里,陈长明连秋衣都没穿,上身只套了一件灰扑扑的背心。

    被子上打着好多补丁。季无忧在昨天看到他的时候,就猜到了他很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穷。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卧室里只放的下一张小小的床。

    陈长明重新钻进被窝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红色的钞票。他高兴地拿着纸币在季无忧面前晃了晃,隐隐还有点小小的炫耀意味。憨傻的男人只知道这是最大面额的钱,知道这是能买很多食物的钱。一年四季都穿工服的男人并不知道,这点钱连一件好一点的棉衣都买不了。

    “起床吧。”男人从床上起来,快速套上衣物,免得热度都溜走了。他贴心地把季无忧的衣服塞进了被子里,放在男孩儿脚边暖着,自己拿着牙杯,到屋外洗漱去了。

    朔城的冬天很冷。风像是要刮得人皮rou与骨头分离似的。陈长明蹲在墙根底下,咕嘟咕嘟地涮着嘴里的牙膏水。脚指头有点冷,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脚指头跑到鞋子外面去了,鞋头像个大张的鱼嘴。

    季无忧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男人正在对着外头的水管洗脸。冬天的水很凉,刺得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水龙头开得不小,有几滴水溅到了季无忧手背傻上,让他不由得缩了缩手。

    他有点后悔了,他不该跟这个男人到他家来的。冬天里用凉水,真是太糟心了。

    “赶紧进去!”洗完脸的男人站起来,转身就看到小孩儿出来了,冷风割得水未完全干透的脸生疼,陈长明忙拍了拍季无忧的背,把他往屋里赶,“外面很冷!”

    洗漱的水是温的,是兑好了的开水。他在狭小的客厅里刷牙,牙刷是昨天晚上回家路上买的,牙杯是一次性塑料水杯。温水握在手里暖暖的,牙膏陈长明已经给他挤好了,季无忧站在屋里刷牙,脚边是陈长明放好的铁盆,专门接漱口水。

    这个男人竟然是意外的心细。

    视线从铁盆处往男人的方向看过去,忽然发现了他坏掉的鞋子。季无忧吐出嘴里的牙膏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一趟拿点钱给男人。牙膏是柠檬味的,也是新买的儿童牙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清爽香甜。

    季无忧洗漱完,准备去倒盆里的水,男人却先他一步端走了盆。

    “我十一岁了,”季无忧从男人手里夺过铁盆,“这些事情我能做的。”

    男人无措的抓了抓后脑勺,他出来打工早,没怎么见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并不太清楚他们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觉得孩子都应该是要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他还记得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冬天的夜里常常会把他的双脚放在怀里暖着。

    “那你自己慢点哦。”男人笑了笑,略微下垂的眼睛眯起来,脸颊上显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季无忧点点头,端着水出去倒掉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陈长明给他倒了一杯水,厨房的铁锅上摊着煎饼,金黄的鸡蛋圆圆地滚了一圈,均匀地贴满锅面。

    “……季无忧。”屋子里没有电视,消遣和娱乐都找不到对象,季无忧索性站起来看男人做早饭,高大的男人莫名地适合做这种居家的事务,那股子傻气像是被厨房里安然温馨的气氛中和了。男人依旧穿着那件工作服,铁路公司的名字写在背上,有几个字已经被磨得有些掉色了。

    怎么会贫穷到这种地步呢。即使这样,也愿意再养个拖油瓶吗?季无忧神色复杂的看着男人的背影。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接,或许是智力低于常人的男人在其他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陈长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抬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动作带着点小孩儿玩玩具似的新奇,又有一种极其纯粹的欢喜。温柔地让季无忧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也曾用纤细白皙的手掌,那样轻那样轻地揉着自己的发顶。

    陈长明上午八点去上班,中午十二点才回来。今天下午放半天假,他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带季无忧出去买衣服。但是这样的话,上午就没有人陪季无忧了。

    “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哦。”男人站在门口嘱咐他,给了他一把钥匙,才关门出去。接着又在街口站了好久,看见窗户处的小孩乖巧地吃着早饭,没有哭,这才安心上班去了。

    余光瞥见男人真的走了,季无忧把剩下的煎饼塞进嘴里,关上房门迅速离开。羽绒服兜里静静地躺着从男人衣服口袋里顺出来的两枚硬币,出了门才发现这块儿连电话亭都没有。

    “什么破地方啊……”男孩小声嘟囔了几句,四周到处看,终于在右边路口看见了个老太太,嘴甜地跟人家说了几句,借了老太太的电话,在上面利索地输入一段号码。

    不多久,一辆车七拐八拐地驶进了小道子,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男人从车里头下来给男孩递了一个封了口的纸袋。

    ……

    批发市场这边的衣服算不上贵,但是也没便宜到跟白菜一个价。陈长明拉着季无忧边走边看,小孩子金贵,衣服价格往往不太低,冬天里的衣服又厚,一个个标红的价格让男人看得窘迫起来。

    “好贵啊。”他低头对了对手指,眉头沮丧地皱着,低垂的眼睛望着季无忧,rou呼呼的嘴唇略微撅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里有一点委屈,听起来让人有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季无忧抬眼看着他,思忖着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好光明正大把身上的钱拿出来。但是似乎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能够解释他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身上会突然多了一笔钱。

    算了。

    季无忧把纸袋从兜里掏出来递给男人,“我今天上午扶了一个老爷爷,他家人为了感谢我给了我好多钱。”

    陈长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纸袋里有砖头那么厚的一沓红色纸币。男人的眉毛惊得耸得高高的,看起来像准备发怒的恶汉。他抽出来一张纸币,前看后看好几遍,发现真的是钱。

    “好多啊!”他抽了一口气,连忙把钱又塞进季无忧的衣兜里去,半蹲着悄悄在季无忧耳边道,“钱太多了,不能让别人看见,别人会抢走的。”

    “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呀?”男孩偏头朝着他笑,把钱又掏了出来。他的瞳孔像是初晨的曦光,纤长的睫毛鸦羽似的,因为唇角勾起而略略鼓起来的苹果肌水润可爱。

    陈长明郑重地点点头,拉住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

    回去的时候,屋子门口蹲了个人。远远的就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堆在门边上,季无忧还以为哪个没素质的人把垃圾扔那儿了。

    “哟,你小子发大财了啊!”吸着烟屁股的男人随口把烟吐地上,脚一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小眼睛绕着二人滴溜溜地转。

    一点儿也不客气地从陈长明手里头拿过袋子,草草地数了数,居然有七八件衣服。刘成瞅了瞅边上的小孩儿,拽着陈长明的袖子把他拉到路灯边上,严肃道,“你要是养不起小孩儿,你可以问我借钱,不能干违法的事儿,听见没有?”

    陈长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哪来的钱买那么多东西?”

    “不是我的钱,是宝宝的,宝宝今天做好事,人家送给他的。”

    刘成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是谁的钱?”

    “宝宝的啊。”陈长明伸手往季无忧的方向指了指。

    白净的男孩站在路灯下面,帽子和围巾间露出来的脸蛋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俨然是画上的洋娃娃模样。

    “他一个孤儿他有钱?再说了,谁会相信做好事能挣到钱啊?你是傻子吧!”话说出口了,刘成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气道,“cao!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傻子!”

    本来安安静静听训的男人闻言嘴巴一撇,转身走到路灯下面拉上季无忧,利索地进了屋子管好了门。把刘成一个人关在了外头。

    “怎么啦?”男人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发呆,季无忧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黝黑的脸。明明是做劳累的工作,也没有钱买任何保养品,可是他的脸居然意外地光滑,手感挺不错。

    男人眼睛盯着水泥地面,闷闷地道:“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是傻子。”

    季无忧蹲下来,抬头刚好可以对上男人的脸。粗犷的眉毛好像要倒竖起来,眉心已经皱出了个隐隐约约的“川”字轮廓,可偏偏眼睛里头还是孩童该有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