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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攻险些被送走,受焦急寻找。

    手指轻轻揉了揉陈长明紧锁的眉,一点点把它抚平,季无忧慢慢站起来,稍稍弯腰,捧着男人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很聪明,而且很勇敢。”

    “真的吗?”男人望着他,抓住袖口的手紧张到将布料扯得略微变形,箍出了手指关节凸起的轮廓,好像十分期待男孩的肯定似的。

    “真的。”季无忧点头如捣蒜。

    陈长明原先皱皱巴巴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颗奶糖来递给季无忧,眼睛晶亮亮地看着他,似乎是作为小孩夸他的答谢。

    季无忧的表情略微僵了僵,接着强行挤了挤唇角,眉开眼笑地接过了糖。

    ……

    临近年关,天气虽冷,到处却都是热热闹闹的。路灯上不知道被谁缠上了条红布,灯里头发出的刺眼白光似乎都柔和喜庆了些。

    过年,忙了一整年的人们各自整理这一年的收入,买上平日里舍不得吃穿的物什,大街小巷里人头攒动,不少人拎着一大块rou满脸喜色地在巷子里穿行。

    刘成前几天已经回了乡下了,按照以往的习惯,陈长明本来也是要在乡下老家过年的。但是自从他来了城里做工,二姑就交代了他不必再回去,而是等到了日子,他们老一辈的来城里瞧瞧他,这样一来,一辈子没出过乡下的老人们顺道也能瞅瞅这城里是个什么样子。

    陈家二姑老早地跟自家男人一起坐上了去城里的车。大开的车窗户好像出了点问题,关不上了,冷风刀子似的割人,她倒觉得新奇,一路瞅着窗户外头的景象。她已经来过城里三次了,这是第四次,可还是怎么都看不够。

    “也不知道长明今年过得咋样,年关一过,他就二十三了,在咱们村里,孩子都会跑了!”咕咕哝哝地说了一通,心里头忍不住又想到他那没良心的哥嫂,方才还神采飞扬,这会儿眼圈立马红上了。

    丈夫大柱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忙啧啧几声,抓住她的手拍了拍算作安慰。

    颠了两三个小时,可算进了城。朴实的女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去年的路线,两口子照着路线图一路摸索着,顺顺利利地找着了陈长明的家。

    “你们是谁啊?”模样精致得像画报的小孩子开了门,戒备地看着门口的两个陌生人。刘成最近不知道在哪儿做了什么,这几天总有人来这里询问他的消息。季无忧蹙着眉,扶着门框的手指不耐烦地在墙壁上抓了抓。

    夫妻俩面面相觑。

    “啊,小娃,这儿是陈长明家吗?我是他姑姑。”女人小心在门槛处蹭了蹭鞋子上的雪和泥,屋里正在做午饭的男人听见了声音,像是被按了铃似的急急忙忙放下锅铲,大步走来。

    “姑姑姑父!”高兴地叫了一声,双手胡乱地在围裙上抹了抹,男人拉着季无忧稍稍往边上站,留出空间来让长辈进屋里去,“快进来快进来,外面下雪,特别冷的。”

    “姑爷姑奶奶好!”季无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躲在陈长明身后像他们打招呼,怯生生的样子像极了才被接到新家的猫咪。脸蛋白皙柔嫩的像煮熟的蛋清,棕色的发蓬松地散在额上,像是前些年流行的西方画报上画着的天使。

    陈家二姑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孩子,正要把他拉到身边,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声,愣了愣,抬头问陈长明道,“这……这是谁家孩子啊?”

    “啊,这是我的孩子。”陈长明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拉着他坐在长椅上。最近揉季无忧的头发成了陈长明的一大爱好,如同小孩得了心爱的玩具、女生买到了合心意的口红,没事就得揉一揉。额发被幼稚的男人揉得乱蓬蓬的,季无忧扁扁嘴,自己再把头发扒拉好。

    “你?你的孩子?”陈红梅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你从哪儿蹦出个这么大的娃呀?”

    “奶奶,我是爸爸捡回来的。”季无忧几步小跑过来,熟络地拉过女人有些干裂的手,亲热地把她拉到椅子处坐下,仰着的小脸可爱地紧。

    陈红梅和老伴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

    家里不够住,前些年每每来了,都是把客厅的东西收拾收拾,腾出些空间,然后到外头租个大些的折叠床回来搁置在客厅里,陈长明睡客厅,陈家二姑夫妻俩睡里屋。

    今年男人在自己藏钱的墙缝里头找到了好多钱,喜滋滋地决定在街上给二姑和二姑夫开个酒店房间住住。

    本来还打算到大饭店里好好吃一顿的,可是前几天去瞧的时候,大部分饭店都关门了,该回家过年的早早地走了,只剩几个能供应住宿的还开着。

    “长明啊,咱别花这冤枉钱,我跟你姑父挤挤,咱像往年那样租个折叠床就行啦!”女人抓住陈长明的手往里推,不让他再说掏钱住酒店的事。

    “没事的,二姑,我有钱,好多好多呢!”陈长明拉着二姑走到里屋,长臂一伸,在墙缝里摸索半天,捞出一小包叠的整整齐齐的东西来,小包袱一摊开,里面是一挪红色纸币,粗略地一看,预计有一万左右。

    陈家二姑是地里的农人,常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哪儿见过这么多钱,立刻睁大了眼睛,火急火燎地把包袱又折起来塞进陈长明怀里,严肃嘱咐道,“这钱你不能跟别人说,你知道吗?最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是要娶媳妇的,又没有爹妈帮衬,自己要好好攒着钱,才能娶个好媳妇。听见了没?”

    陈长明和陈家二姑在屋里说着话,季无忧和陈家二姑夫在外头絮叨着。陈家二姑夫惯常是个话少心眼实的,开门的时候季无忧抬眼一看就觉得这个男人一脸老实相,居然还真的问什么答什么。

    这会儿时间季无忧已经把陈长明的身世摸了个一清二楚。男人生来智力就有缺陷,他父母原先在外打工,后来得知老家的孩子智力可能有问题之后索性不要他了,两个人干脆就在外地安了家,和乡下的亲戚断了关系,把儿子留给了meimei。陈红梅还真就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愣是拉扯大了三个孩子:陈长明和自己生的两个闺女。

    男人上学很吃力,又因为智力缺陷和被父母抛弃而经常被其他孩子辱骂,上完小学后便不再愿意上学了,干了几年农活之后听乡里人说城里挣钱更多,就自己背着姑姑准备好的干粮和唯一的小伙伴一起坐上了进城的汽车,进城务工去了。

    “他当年进城的时候还是我送的,我跟你讲噢当时这城还不是现在这样子,当时那边——”

    “姑父,走,我带你们上街开酒店去。”卧室的门开了,陈长明和二姑一起从屋里出来,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二姑夫咽了口唾沫,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要住酒店了。

    季无忧揉了揉自己负荷过重的耳朵,上前几步拉住了男人的手。陈长明很自然地把他的手握紧自己的手里,拉着小孩一起出了门。

    在卧室里的时候,二姑说让他把孩子送走。陈长明低头望着小孩的发顶,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小孩纤长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精巧的鼻尖。季无忧可爱又懂事,为什么要把他送走呢?而且他还没有家。男人心疼地想,要是他把他送走了,小孩子就是一个人了。

    他才不要把季无忧送走呢。

    ……

    陈家二姑夫妻俩在这儿住了三天,年一过 ,初二就打算走了。

    “我觉得咱真得把那小孩儿送走。”陈红梅因为上了年纪而有些凹陷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丈夫。老实本分的女人一辈子都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如今却是要把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送到打听好的福利院去,心里一再安慰自己福利院也挺好的,可是又止不住地想孩子在那儿恐怕会过得艰难。下不了决心的女人只能来寻求丈夫的肯定。

    “那小孩儿那么聪明,送走干啥呀?”大柱疑惑地挠挠头。

    “你傻呀!”女人敲了敲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咱家长明本来脑子不太好,就不容易娶媳妇,现在又带上这么个拖油瓶,你叫他怎么过呀!”

    大柱恍然大悟,急切问道,“那咱咋办啊?”

    “我今儿在街上问了问,咱回村那条路上有个站点是个福利院,咱干脆、干脆把孩子带上,到时候……把他放福利院得了。”

    “这……不太好吧?那小娃也挺可怜的……”

    大柱抬头看着她,见她眼里也写满了不忍。两个人对视着长叹一声,女人俯在他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

    四个人在家里吃过了午饭,快傍晚的时候,陈家二姑让陈长明出去再买些rou,自己和丈夫两个人在家里帮他看着孩子,陈长明听话地去了。

    男人前脚刚走,后脚二姑夫妻俩就拉着季无忧说是要带他去买好吃的。季无忧早慧,一眼看穿他们眼里的不落忍,心知这两个人恐怕是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借着进卧室拿个帽子的由头把藏好的小刀塞进兜里,小男孩乖巧地跟着两个人一起走了。

    果不其然,两个人一路上不停地转车,明摆着是不想让他记得路。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本来只是投射出一点点橘黄的天空已经被大片彤云占领。季无忧攥紧了上车时抽进袖口里的刀,焦灼地把刀翻来覆去地转动。

    夫妻俩走到前面去跟司机说了些什么,司机了然地点点头,车子立刻便停下了。

    季无忧侧目望向车窗外,天使福利院的灯牌在黄昏发着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光。低头冷笑一声,他顺从地跟着夫妻俩下了车。

    “忧忧,我和你二姑爷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接你噢。”女人脸色苍白,朝他挤出了个颇无力的笑容,她松开了拉着季无忧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孩子,转头拉过自己的丈夫,两个人头也不回地重新上了车。

    他们的步子是那样慌乱,好像再多留一秒就会后悔似的。

    天色终于暗了下去。季无忧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石头上,脸色阴沉地可怕,完全不像是符合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该有的神情。

    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暗,黑色越积越沉,天幕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怪兽,它虚张声势要吓一吓这个孤身一人的小孩子。风很大,把光秃秃的枝干上的小树枝都吹断了,有一小截刮到了他的脸,季无忧伸手摸了摸刺痛的脸颊,摸到一点湿湿的液体。

    他知道,那是血液。

    季无忧抓紧了袖口 。到处都没有人,福利院的铁门被大风吹得吱呀作响,如同怪兽渐进的脚步声,杂草堆里头忽然突兀地传来几声响动,大人的伪装终于被撕破,紧绷的神经似乎将要崩溃。男孩颤抖着偏头看过去 ,粗长的黑蛇窜出了杂草堆,盘踞上他坐着的石头,在黯淡的光线下与他对视。

    “啊——救、救命——”男孩尖叫着跳下去,黑蛇立刻朝着他爬过来,袖口的刀在慌乱中掉了出去,季无忧吓得脸色惨白,叫喊声几乎撕裂了喉咙。

    “别怕!宝宝别怕!”木棍先黑蛇一步,把它打落,电光火石间又重重落下一击正中黑蛇的脑袋,接着,棍子便如雨点般打在瘫软的蛇身上,直把它打得再动弹不得。

    陈长明不放心地又在蛇身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才丢下棍子,把吓坏了的小孩抱进怀里。

    “宝宝不怕不怕……”男人把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疼的不得了。小孩双手把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生怕他走了似的。

    季无忧趴在他肩膀上,在眼睛里转悠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男人这么笨,是怎么找过来的啊?他还以为男人不会来找他了呢。

    季无忧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陈长明的脖子里全是汗,被风吹凉了之后黏在脖子上,湿漉漉冰凉凉的。季无忧四处看了看,只在路对面看见了一量老旧的自行车。他不会是骑自行车一路摸索过来的吧?他怎么知道自己被陈家二姑带走了呢?他不会找了很久吧?

    季无忧不停地想着,整个人像是个小考拉,紧紧地攀在陈长明身上。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陈长明,月光太昏暗,看不清男人的脸色,但是他觉得,男人一定很累很累。这样想着,他的心忽然也变得很暖很暖。

    陈长明把车篓里放着的围巾和大衣给他穿戴好,又把围巾系紧了些,才把他放在了自行车后座,自己蹬着自行车在夜里往家的方向前行。

    ……

    初九的时候,男人就开始上班了。

    白天季无忧在家没事儿干,索性自己一个人到家附近的文具店里买了几本数学习题和英语习题。今年一开学,他就是六年级了,离初中仅有一步之遥。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常常跟他说,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好大学,才能走的远远的,彻底摆脱他那个死鬼爹的拖累。

    季无忧在男人藏钱的地方摸了摸,把小包袱拿了出来,过年之前,他往男人的小包袱里塞了几千块钱,男人果然没发现,还特别开心地告诉他,这个墙可能有法力。

    摸了一张纸币装进衣兜里,季无忧叠好男人的小包袱,把它放回原位后,打开了门准备上街去。

    “站住。”低低的声音带着沙子不断滚落般的颗粒感,一身黑衣的瘦高男人站在屋檐下正低头看着他。

    季无忧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脚步不停,拉上屋门便大步往路上走,把男人当做空气,一点儿也不打算理睬。

    “你不打算回家了是不是?”男人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没了屋檐下阴影的遮挡,完全暴露出来的脸庞和季无忧有五六分相似。同样的一张巴掌小脸,同样的高挺精巧的鼻子,同样的含情似水的眸。

    季无忧转头看着季瑜,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嘲讽似的声音道,“我妈说了,我要是不想早死,就离你远点。”

    “季无忧,你说话给我放干净点,老子是你亲爹。”男人蹲下,似笑非笑地跟他对视。

    “亲爹?我可没想当你儿子!”季无忧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你自己不知道吗?开赌场,开妓院,哪个不是断子绝孙的生意?你要是真想让我活久一点,就少来找我。”

    说完话,他也不等季瑜回答,趁着红灯转绿 ,连忙小跑着过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