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晚宴

    52晚宴

    侵染血色月光的浓厚夜色里，狂风呼啸，大雨倾泻而下，行道大树被吹弯枝干，在风中扭曲地像是柔弱的茅草，无数树枝树叶被刮断，零乱滚在街上，橙色的路灯不但没能照亮黑暗，反而被黑暗吞噬成一个个摇摇欲坠的光点，暴雨之下，整个城市都透出一股森冷寒气。

    东区的墨菲宅邸里，却依然灯火通明，巨大华美的水晶吊灯垂落，折射出无数色泽温暖的璀璨灯光，穿着统一制服的侍从和侍女来回穿行在厨房、长廊和晚宴大厅里，行色匆匆。

    晚宴大厅的一角，穿戴古典礼服的乐队正在演奏舒缓柔和的曲调，舞池里一对对衣饰华美的男女随着音乐相拥而舞，摆放着各色美食美酒的一条条长桌边，三三两两散落着举杯交谈的客人，沿着大厅的对称阶梯往上，二楼环绕大厅一圈的回廊一角，宅邸的主人，警备局绿林分局副局长卡内基·墨菲正半倚在扶栏上，和一位艳蓝长发，相貌艳丽中透着股邪异魅力的青年低声暧昧说笑。

    但宴会真正的焦点，却是正独自品酒的乌利亚·霍斯，他身材高挑，一身剪裁优雅简洁的深色礼服更加修饰出兼具力量和美感的出挑身形，黑色短发打理得体，身上没有多于的装饰，只有衣领上一粒血珠般的晶石胸针，和他手上扣着的一杯血色酒液一起，恰到好处的烘托出他英俊面容上的猩红双眸。

    形貌出挑的乌利亚，在晚宴这种场合本来应该是女士们的宠儿，被拥簇着在舞池中接连不断的起舞，然而他身周却仿佛裹挟着北境凌冽的风雪，自然与他人隔出不敢僭越的距离。即使现场的女士们都对这位俊美而且姓氏显赫的将军无比好奇，却还没有谁敢于踏出第一步，毕竟比起军部少将和霍斯家族的养子，他更加醒目的身份是战功赫赫的北境暴君，当世公认最为强大的天灾之一。

    乌利亚残暴冷酷的作风和私下广泛传播的，一些煞有其事的猎奇传闻混在一起，让女士们望而却步，男士们敬而远之，让他在热闹的宴会中独享安静的一角，可以无所顾忌地灌下北境特产的烈酒龙血酒，大概是为了照顾他这位特殊的客人，这场晚宴的餐桌上准备了大量北境特色的食物和酒水饮料。然而辜负主人一片用心的是，乌利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有这纯真的龙血酒让他还算满意。

    一场各怀心思的晚宴里，这样的安静总是难以持久，总是会有人怀着各种目的上来打乱乌利亚可以无所顾忌喝酒的珍贵时间。

    乌利亚轻抿一口色泽浓烈的陈年龙血酒，同色的猩红双瞳扫了眼凑过来，白色礼服花哨的青年，他脸上带着自以为优雅得体的倨傲笑容，正在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或者说夸耀自己家族的光辉历史，说来说去也离不开姓氏、爵位和参议员这几个词。

    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乌利亚一口饮尽杯中红酒，漫不经心地转向端着酒盘走来的侍从，换上一杯新酒，漠然错过青年向他伸出的手。

    青年脸上笑容一僵，手悬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shouhuii，他眼睛余光扫过四周，几位穿着晚礼服花枝招展的女士正看着这边捂嘴低笑，璀璨的水晶灯光下，她们、在场的男士乃至侍从们的视线，似乎都在似有若无的看向这边，低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和被乌利亚·霍斯羞辱的尴尬姿态。

    自付出身高贵，和乌利亚搭话是看得起他的青年脸色缤纷，他从未被人如此忽视羞辱……可恶，天灾又怎么样，只不过是霍斯家捡回去养的野狗而已，谁不知道他和老霍斯公爵之间那点龌龊事，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和安缇诺斯那个混蛋一样可恶……对了，安缇诺斯！

    恼羞成怒的青年头脑一热，一股冲动油然而生，他忽然大声说道：“霍斯少将，您手下那位安缇诺斯中校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在绿林学院那边弄出了些事情，伤到了不少平民？”

    乌利亚背影仿佛顿住，四周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了，哈……他也会觉得丢脸啊，安缇诺斯那条疯狗总算做了点好事。仿佛找到了乌利亚的弱点般，一种自己是在羞辱“暴君”的亢奋情绪支配了青年的理性，他脸颊涨红，装模作样假笑着，洋洋得意道：“少将您治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必然不会sao扰平民，想来是那位安缇诺斯中校违背军令擅自行动，哈，一个连军人天职都服从不好的家伙，阁下何不——”

    青年的话突然僵住，乌利亚转身，一双猩红色的眼瞳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凌冽的风雪化作森寒冰刃，如同巨物的阴影笼罩蝼蚁般笼罩住青年。在这如有实质的威压凝视下，青年大脑骤然空白，他艰难地吞咽口水，下意识想要退缩，双腿却在地面打滑不听使唤，触手光滑冰冷的大厅地面，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跪在地，他抬头，不敢于那双仿佛透着血腥气的猩红眼眸对视，视线落在乌利亚衣领那枚晶石胸针上，如同刚刚滴落还没有凝固的血珠……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想到，那会是他的血。

    直到这一刻，在家族庇护下顺风顺水的他才真的意识到“天灾”这个词所代表的力量。

    “你是在指导我该怎么调教下属吗？”乌利亚眉峰微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他抬起手中的酒杯，手腕转动，猩红的酒液倾泻而下，浇在青年头顶，顺着黑色的短发流淌，像鲜血一般流了不敢躲避的青年满面，染红他漂亮花哨的白色礼服。

    青年张嘴，却仿佛忘了怎么说话，只能慌乱摇头，发出无意义的支吾声。

    “抱歉，手滑。”北境暴君的道歉更像是冰冷的嘲笑，他回忆了下青年自报家门的名号，嘴角上翘，语气嘲弄，“参议员，丹尼斯·拉克艾尔子爵阁下。”

    周围雅雀无声，只有乐队还在兢兢业业的演奏，宴会的主人都没有出面阻止，本来就各怀心思的宾客自然袖手旁观，乐见热闹。

    而宴会的主人正在二楼的扶栏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罗迦，你觉得怎么样？”他对身边人低笑一声问道，意有所指：“北境特产的龙血酒有没有让你失望？”

    “够烈，够辣，”他口中的罗迦，有着艳蓝色长发的青年舔了舔嘴唇，爬行动物般鲜红的竖瞳紧盯着楼下的乌利亚，艳丽俊美的脸上扬起一个透着邪气的笑容，“我喜欢。”

    乌利亚若有所觉，他抬头和罗迦对视一眼，蓝发青年笑着冲他举杯，将大半杯龙血酒一饮而尽。

    “艳遇……”乌利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手指轻抚血珠胸针，无声自语：“这不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