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味道(清水)
四月将近,清明时节,家中的下人们已经在准备行李盘缠了。周愈的老家在镇江,他们靠酿酒发身,后来搬到广陵起家,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富贵。 周愈早就不在房中了,他最近奋发图强,堪称闻鸡起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打败赵子继,把曾经受过的欺辱还回去。 丈夫不在不要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丽雯老不回来让赵子继有些着急。她大清早就去厨房给赵子继找吃的去了,但一看不来二看还不来,等得赵子继有些心神不宁。 “你看见丽雯了吗?”丽雯是他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他长大,一般是不会轻易不见踪影的。赵子继坐立难安地在厢房里来回踱步,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还是没看见丽雯回来,终于忍不住,问了在院里跟着武馆师傅耍枪弄棒的周愈。 “你的丫头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周愈练功一月有余,腰不酸腿不疼了,头不晕眼不花了,强身健体的效果还是很显着的,但防身御敌的本领也真半点没长,“该不会是和情郎私奔了吧?” 丽雯的德行赵子继很清楚,那丫头就算是真遇上喜欢的,多半也是怂在他背后,话都不敢跟对方多讲一句,更别说做出跟别人私奔这种事了,借她三百个胆子她也干不出来。赵子继斜睨了周愈一眼,嗤笑道:“看来周少爷在私奔这事上还挺有经验,怎么实践过?” 回旋镖打到了自己,周愈一时语塞,恶狠狠地瞪了赵子继一眼,索性不再搭理他,继续练自己的功。 丽雯是从他房门出去的,管家每天招呼的那点饭菜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丽雯心疼她的“小姐”吃不饱,总是寻着由头去厨房灶台找吃食来果他赵子继的腹。以往就算是她亲自下厨都已经提着食盒回来了,怎么今天就一反常态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子继直觉丽雯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提着裙裾往前院赶。 另一边,坐在花厅喝茶的周老夫人正和钱老夫人聊得热络。 许久未见,周老夫人照例酸了几句:“我还以为你在家含饴弄孙,已经把我这个老太婆忘记了呢!”她和钱老夫人是闺中密友,早在出嫁之前就认识的人,几十年的老交情,说话也随意。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有了儿媳之后连门都不出吗?”周围没有其他闲人,钱老夫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朝周老夫人挤眉弄眼道,“我还没见过你家小儿子的媳妇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老夫人不是很愿意提赵子继,主要是迄今为止,她还没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连夸口都找不到切入点。 “啧,当然是模样品性怎么样啊……”钱老夫人白了周老夫人一眼,不满地说道,“我可听说了啊,你家这儿媳每天早晨天不亮就来跟你们请安,刮风下雨从未间断,礼数家教好得很 !” 礼数确实周全,家教也不差,但就是为人让人看不穿。周老夫人想到她儿子为赵子继挨的打就暗自叹气,也不知赵子继是用的什么手段,能让向来不怎么约束周愈的周老爷那么偏袒一个外人。 “喂,问你呢,”钱老夫人凑到周老夫人眼前,用扇子遮住嘴,小声地打探道,“都说你儿媳孝顺贤良,你们家上上下下对她无有不满地,此话可是当真?” 名声传出去了,周老夫人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即使她心中诸多不悦,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得之我幸”的表情,装腔作势地夸耀几句:“子霁脾气好也包容,和瑞安相处下来也算和睦,我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哪哪都觉得满意的。倒是你,不是带着孟良来的吗,他人呢?” 钱孟良是前堂钱夫人的嫡子,说是嫡子却也不是亲生,而是妾室因生他难产而死,钱老夫人看他可怜,过继到她名下的。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也变得率性而为,到别人府上做客本应该守礼节,但他却悄悄地溜出了花厅,擅作主张地去了后院。 一路闲散的钱孟良误打误撞地走到了厨房外,恰好看见了猫着腰往厢房走的丽雯。偷吃食的丫鬟?钱孟良皱着眉头盯了丽雯半晌,,在对方快走出自己视线的时候出声喝道:“站住!” 钱孟良绕着丽雯转了一圈,居高临下地冷声问道:“提的什么?” 负手而立的男人一双吊梢眼,看上去俨然是院里的主子,可是丽雯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号人物,扭捏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敢说谎,老实地回答道:“启禀公子,是点心。” “既然是点心,何必躲躲藏藏,一副心虚做派,,”不依不饶的钱孟良捉住丽雯的手腕,近身逼问道,“难不成你这点心不是给主人拿的,而是给你自己偷的?” 被年轻男子摸手这件事丽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她涨红了脸,羞恼地头脑发昏,慌忙想把手抽出来,却又因为不敢声张,抿紧了嘴,远远看上去像是被登徒浪子调戏了似的。 至少在赵子继的角度看上去像这么回事。 脚是凌空飞来的,踹在钱孟良的背上时,钱孟良的话都没说完。赵子继的力道和钱孟良的姿态,怎么看怎么都得是“狗啃土”的架势。但赵子继心不细,没想过钱孟良会直接扑在了丽雯身上。 仓促间把丽雯抱了个满怀的钱孟良显然也没想过轻薄对方,他匆忙地闭上眼睛,一骨碌站起身就朝始作俑者骂道:“什么人敢踢本少爷?”。 “你是谁?” 武官世家的赵子继诶打过仗,但收拾小喽啰还是很轻松的。他揪起钱孟良的衣服,把人悬空提了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敢碰我的人……” 尽管从小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心,赵老爷子明令不允许赵子继习武看兵书。但赵子继启蒙之后,无意间翻到了赵老爷藏起来的孤本,竟莫名的痴迷起来。赵老爷爱才胜过爱子,也拗不过赵老夫人的哀求,只得松口,让赵子继夜深人静时学习。 所以名义上贤良淑德的赵家千金实际上力壮如牛,凶神恶煞起来怕是无常也得让三分。 “喂,你们在那儿干嘛呢?”突然出现的周愈问道。 “瑞安……”钱孟良悬空的双脚一阵乱晃,双眼殷切惊慌地看向周愈,只差直接出声求救了。 “赵……”赵子继的全名还没喊出来,周愈便被赵子继撇过来的森冷目光吓得生生改了口,“夫人,还不赶快把人放下来。”赵子继没见过钱孟良,但周愈却是认识的,他们还相当于发小。 钱孟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能能冲出胸膛。男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周愈,最后回到了钱孟良的身上,那阴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生吞活剥了眼前这厮。就在钱孟良快憋不住气的瞬间,赵子继终于撒手,把人扔到地上,缓步走到周愈跟前,哑声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啊?”没看到前因后果的周愈一脸懵,他仔细地观察了下局势,怒不可遏的赵子继,忙不迭整理衣领的钱孟良,还有站在一边红着脸泫然欲泣的丽雯。用脚趾也能猜到真相了,周愈满不在乎地劝道,“嗐……不就是个丫头的事嘛……” “瑞安,不是……”钱孟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阻止周愈,结果却被“大方”的周愈打断了,“孟良既然喜欢这丫头,那改天收拾干净了,给你送过去就是。” “你说什么?”赵子继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会再说……”周愈话音未落,人已然越过赵子继奔向钱孟良那边了,“孟良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最近科考准备得怎么样啊?” “瑞安,刚刚……”钱孟良看了眼呆站在原地的丽雯,尽管只是个婢女,但他还是不忍心坏了姑娘名节,一边和周愈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