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东海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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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皇太子用了什么理由,竟然获得了皇帝的批准,与国师同行,当然并不能直说是去当地祭奠, 两位金尊玉贵的人物如此重视,必定会引起民众的慌乱,于是对外便宣称是到东海去祈雨,虽说是沿海,这半年来东海竟无半滴雨水,也是稀奇。 这种曲折国师自然不知,他内心还是个纯真的小狐狸,在山里头有长老护着,到外头只懂得端着一副模样,这些都是皇太子打点的。他跟皇帝进言,说国师出师必须有名,又婉转提了一下东海久旱,皇帝摸着越见稀少的胡须龙心大悦,自然便允了。 此行国师只带了四个贴身的侍女,并三件防身的法宝。本身他带来的人并不多,护卫队也是到宫后皇帝从御林军里选拔的精英所建成,也不是自己人,带不带无所谓,因此他也由着皇太子自行去编排。 临行前,皇帝亲自把他们送出午门,沿街也有不少百姓一路相送,眼中无一不包含着敬畏和期待,国师心里有点不安,闭了闭眼,觉得头更疼了。 昨晚皇太子又来闹他,国师用了法术跟人缠斗了一会,果然败下阵来,还被捏住了身子讨了好几个吻,气得他脸红声颤,恨不得把人咬死。皇太子只能笑着松了手,看着人气鼓鼓地拂袖而去,随后自己破了阵法,又跟了进去。 晚上自然又被各种欺负,国师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但在一片不能自主的情潮中,却越来越清明地想起,面前这个人,大约就是他十八岁那年在山下寺庙里遇见的小病苗子吧。那时他到底和人说了什么?好像答应了他什么来着?越到后头就想不起了…… 最后又是迷迷糊糊中被人拉着手,抵着头,一点点运气消化了当晚的双修所得。 这回他们走得是水路,皇家大船早就气派地停在码头上等候,一艘主船,两艘护卫,浩浩荡荡一百多人,看得国师微微皱眉。 “小梓,累不累?要不要喝茶?” 两人登了船,皇太子便挥退众人,硬是跟到了他休息的船舱里,笑吟吟地问。 国师没理他,在软榻上坐下,抬手指了指几案上的茶杯,皇太子会意,走过去给人沏了杯茶,捧着送到人嘴边。 “松手。” 国师微微侧头,伸手要自己拿,莹白修长的手几乎和白玉杯融为一体,指尖微凉,皇太子不由得趁机握住了人,送到唇边亲了亲,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柔情蜜意。 “我给小梓暖一下。” “放肆!” 国师脸上飞起一片红霞,用力抽回了手,茶也不喝了,起身就要走。 “别啊,这刚起航的,还没开稳呢。” 像要印证他的话,船身配合地晃了一下,由于两人站得太近,这么一下就等于投怀送抱一般,皇太子笑着伸手搂紧了怀里人,贴着耳鬓嗅了一下,语调温柔: “宝贝身上还有我的熏香。” “唔!” 国师羞得要炸,这人不要脸地把他常用的熏香扔到自己床上了,昨晚因为实在被倒腾得太累,一时没留意,两人一样的味道,随便一个鼻子灵敏点的都能看出其中猫腻!他怒得一巴掌推开了人,红着脸提高了音调凶他: “你还有脸说!离本座远点!” 说罢还拂了拂衣袖,茶也不喝了,走到一边去扶着桌子在生气。 “好了好了,没人敢说什么的,宝贝别生气。” 皇太子连忙走过来要拉他,国师随手丢了一个禁足的小法术,把人定在了原地,瞧也不瞧他便从古玩架后头的楼梯上了三层了望台。 为了好好哄美人,皇太子这是故意着了他的道,见人上了楼,才用神念解了法术,摸了摸刚才碰到人的手,似乎柔嫩的触感还在上头。 此行定不会轻松,也许要跟宝贝培养感情,也就出发伊始的这一两天了。 没想成刚吃过了午饭,入了海域,便有滋事的前来干预。 是飞鱼。 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的飞鱼。 本来风平浪静一切如常,突然间一大片遮天蔽日银光闪闪的飞鱼从海水里齐齐扑上,把久经战场的护卫们也吓了一大跳。飞鱼张着嘴,扑扇着小小的翅膀向人面冲来,被咬中的护卫应声倒地,满脸鲜血地惨叫出来。 这飞鱼竟然长了满嘴的尖牙! 难道是变种?京城周边的海域的确是有飞鱼,但从来都是个性温驯地小可爱,巴掌的大小,飞跃的身姿漂亮,rou质也鲜美,向来是受民众喜爱的食材。渔民捕鱼多年,也未曾听说过他们有利齿,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甲板之上满布了此起彼落的惨叫声,后来的护卫均严阵以待,举着刀剑见一个砍一个,血rou横飞,腥气四溢。 国师本来在三层的了望台上视察海象,此时连忙一挥手,一个大范围的防护法阵降了下来,只见一道金光飞快地把船只笼罩起来,外来的飞鱼再也进不去,只余下里头的被陆续砍杀。 只是,那些个飞鱼像是不怕死一样,砰砰砰地撞击在法阵上,声音听得人打颤。国师只觉得心口辣辣地发疼,这个法阵远超出他的修为,是硬拼着最近几日还没炼化的真气才使出的,他也没料到突然来了这么个变数,明明片刻之前还海象平稳,毫无波动的,这些到底是哪里来的? “活捉一条,本座要亲自查看。” 国师挥手传令下去,下头血雨腥风,他连看都不想看,心里只顾寻思着这意象的成因,没留意到皇太子已经登了上来,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一下从后头把人包住了。 “唔!你!” 一模一样的淡淡清香,带着安魂的功用,不用回头便知是谁。皇太子双手把人扣得死紧,脸贴着他,低声责备: “别动!你乱用什么法阵!这些个小鱼,随便杀杀就完了,何必动真气!” “皇太子这么说是在质疑本座的判断?” 国师拧起了眉头,啪一下打在腰间的手腕上,气得眼眶都红了。 “疼吗?我给你暖暖?” 皇太子无视他的怒火,反而探手进了披风里,揉着他心口输进一道真气。 “唔!你走开!啊!” 真气蓦然进入身体,和本身的冲撞了一下,但很快又像认出了彼此一般,融汇到一起,原本的被后来的引导着,一路往丹田奔去。 “唔……” 这了望台只有方寸大小,堪堪只能容纳两人,此时皇太子见大家都在下头忙活对付飞鱼,便大着胆子兜过人下巴,亲了亲有点失去血色的嘴唇,心疼地抵着他额头低声说: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真气都没炼化,逞什么强!万事都有我呢,你以为我跟着来是为了什么!” “唔……你……” 真气很快游走了一周天,疼痛渐渐舒缓,国师清明的眸子里映出了皇太子的一片担忧,他垂下眼睫,伸手推开他,扯紧了披风咬着唇回嘴: “我……本座……本座很好,你别靠那么近!” 皇太子见他回复了活力,也松了口气,他守着下去的口子,明显是有话要说。 “怎么?” 国师靠在了另一边,尽量离他远远的。下头基本上已经杀完了鱼,阵法外面的却一点都不少,还在噼里啪啦地撞过来,像是下了一阵飞鱼暴雨。 “你有没有听说过八卦图?” 皇太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国师愣了愣,随即追问: “和这事有何相干?” “这只是我的猜想。八卦图是上古仙魔大战以后,仙人留在凡间镇压邪祟的至宝,并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所在,连当年负责把关的四大神兽后裔也不知晓。”说到这里,皇太子对国师笑了笑,他的宝贝小梓也是神兽后裔呢,狐族血统里流传着一丝白虎血脉,只不过血脉传承多年,已经十分稀薄,严格来说也很难称得上是后裔。 “如今人间多有异常,东海久旱,虎翅鱼袭人,飞鱼变异,你难道就没联想到什么吗?” 趁着国师在消化他的话语之时,皇太子不着痕迹地往前了一点。 “你想说,八卦图已经失去了约束之力?” “不是失去,而是散失。就像一个雪山,在渐渐融化。于是冻在下头各种恶魔鬼怪,都慢慢浮现出来。” 国师被他这比喻生生弄得打了个寒颤,他皱着眉,转头看了看下头的战况,除了第一下被突袭以外,伤亡并不多,其实飞鱼的战斗力并不高,毕竟体型较小,但这一出弄得大家对前面的路途更加不安,茫茫大海,他们还有接近十五天的路程,谁知会遇到什么。 “不可能,那是仙族的至宝,当年由众多上仙们加持了法阵,又有负责守护的神兽,怎么可能会散失?” 皇太子这回也收起了平日的调笑,严肃地应到: “如果是这样最好,我也不希望这个猜想是真的。” 当年的大战,其实并没有将所有魔族挫骨扬灰,仙族人丁稀少,还是联合了妖族,才能和魔族抗衡。当时歼灭了主力部队,还有一些残余被镇压在八卦图之下。同样被镇压的,还有他们千百年来,汹涌的恨意。这股恨意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改变一些低等的兽族,让他们为之丧失本性。 是否真的是法阵的束缚在散失?不然,如何解释越来越多的有违常理的异象? 国师沉吟了一会,直到侍女来呈上被放在玄铁笼里的活捉飞鱼,他才回过神来。 里头的小鱼离了水,却依然毫不畏惧,凶猛地用自己的尖牙不断扣撞牢笼。飞鱼可以离水片刻而不死,但通常在岸上并没有太大的行动力,像如今这般,实属反常。 “你看它的眼睛。” 皇太子一边甩了把随身的匕首扎进鱼身,让它无法动弹,一边扬起袖子给国师挡住了血气。 果然,鱼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并非寻常的黑色。里头似乎还有一点幽光,时聚时散。每当幽光聚集之时,飞鱼便狠狠搏动一番,每当散开之时,又无所动作,两者的间隔只在电光火石,如果不是特别留意,根本不会发现。 “这是?远程控制?” 国师不禁脱口而出,他们狐族对此法术特别熟悉。这是他们最高深并为之自豪的法术——cao控人心。远程控制只是其中一个细枝末节,这是没有和主人进行过精血契约的傀儡,临时被点了思维,从远处被遥控行为的技能。至于凡人通常认为的狐族媚术,其实是比控制更为下级的一种,是狐族中最低等的技能。 “也不一定。魔族也有法术可以做到这种效果。” 皇太子见人脸色变得铁青,自然知道他所联想,便趁势伸手过来握住他的,用力紧了紧,语带关心: “这里冷,我们先下去好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 国师有点失神,但疑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心里的不安像连续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涟漪一圈圈,根本无法静息。 “这鱼拿下去杀了,我先带国师回去休息。” 皇太子冷着脸朝下吩咐,圈着人就慢慢下了楼梯。 前路茫茫,这也只是东海之旅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