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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因斯』蝴蝶飞过我窗前04(结局)

    纳因斯开始向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转移,从光明神国到其他善神神国,再到一些中立神只的神国。

    他走到哪里,灾难便如约而至。即使很多事情并非出自于纳因斯本人的想法,不过打着他的名号作恶的黑法师大有人在。

    圆环议会与审判所以此为依据寻觅黑法师菲尔德的踪迹,一旦发现线索就像嗅到rou腥味的秃鹫,前仆后继地蜂拥上来。

    纳因斯处理了一批又一批前来送死的骑士与追捕者,杀人杀到让他不耐烦。

    他与西方地区的圣骑士团团长在海神神国的一座小城的巷道中狭路相逢,对方看见他,第一时间拔剑并激活了随身携带的圣物。

    不过可惜,这个圣物的功能是封锁空间,纳因斯还是头一次见猎物主动把自己和捕食者关一块儿的。

    他怜悯地看着对方:“你应该先向你的同伴发送信号……”这样至少能有个收尸的。

    对方大义凛然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并叱责他虚情假意不安好心:“在你这样穷凶极恶的通缉犯面前,人数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让我的同伴到你手中来送死!”

    “既然你知道,还敢一个人来送死?”纳因斯惊讶地问,“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是我的对手?”

    “试试看就知道了。”圣骑士团团长信心十足地说,向敌人发起冲锋,两秒后头颅迎风飞了出去,身体继续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倒地。

    纳因斯抚摸着自己的法杖,忧心忡忡地叹息:“看来圆环议会真是日益堕落了,连你这种货色竟然都敢舞到我跟前来,审判所难道没人了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光洒在纳因斯脚下的每一匹石砖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视线的尽头站着白色长发的魔法师。

    迦文手提法杖,身披月光伫立在大街与巷道的交界口。两人彼此对视,夜风从曲折的小巷掠过,扬起纳因斯轻薄的斗篷,露出下面逐渐握紧法杖的右手。

    原来圆环议会没有堕落,而是学聪明了。

    那个圣骑士团团长只是丢出来的诱饵,是用来让迦文锁定他的“锚”。

    终于出现了——审判所的“底牌”。

    比起俘获敌人,迦文更擅长一击毙命。和当年一样,圆环议会没打算让“菲尔德”活在这个世上,不过那时他与迦文都轻信了彼此的承诺,走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结局。

    而今天……

    在相互背叛后,他们谁也不会再信任对方。

    纳因斯绷紧嘴角,警惕且冷漠地与对方对峙。

    半晌后,站在岔路口的迦文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转身向前,就差没把“我对你不感兴趣”写在脸上。

    只是路过吗?怎么可能,圣骑士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迦文不至于闲到这地步。

    纳因斯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迦文彻底消失前,他叫住对方:“喂,等下。”

    迦文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前面有家酒馆。”纳因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它变得莫名干涩沙哑,“一起喝两杯?”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酒馆的角落里,一位少女侍者局促不安地前来递菜单。

    “不用了,直接上你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套餐。”纳因斯说,示意侍者别留在这碍事,随后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迦文。

    迦文和他离开之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这让纳因斯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这一年以来的关系破裂都只是他的噩梦。

    ——迦文没有出轨,他没有愤怒叛离,封印没有破,他们还是搭档。

    然而只是他美好的幻想而已。

    “审判所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纳因斯百无聊赖地撑着头问,“还是说,之前你因为失职,一直都在被那些老头儿关禁闭?”

    迦文轻轻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吧,我们现在是敌人,你不屑和我说话。”纳因斯自嘲一声,直起身向后仰靠在木椅椅背上。

    正巧侍者前来上餐,她把食物放到纳因斯面前,正要赶紧离开,突然被后者语气不善地叫住:“站住,你眼睛瞎吗,没看见我们是两个人?”

    少女僵硬地回过头,惊恐地看了眼迦文,又看向纳因斯。确认客人不是在开玩笑,她颤抖地说:“抱、抱歉,我这就重新上餐……”

    “滚吧。”纳因斯厌弃道,连看她都懒得看,“给你两分钟。”

    少女侍者连爬带滚跑开,两分钟之内补上单人份的餐点,然后再也不敢过来。

    这桌客人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终是纳因斯先呼出一口气,拿起木叉在手中把玩,问:“说吧,刚刚怎么不动手?我可不信你会突然转性。”

    迦文翘起腿,没有回答。

    纳因斯又问:“你是不是背叛了审判所?”

    迦文摇头。

    纳因斯继续问:“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走?”

    迦文还是摇头。

    自从纳因斯违反约定一意孤行离开后,迦文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但纳因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可真有意思。”

    黑法师端起面前的麦酒猛地灌了一大口,浑浊的液体洒到他衣袍上。劣质陈酒的味道苦涩又带着股奇怪的味儿,简直像馊水,纳因斯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他低头扶住额轻笑:“迦文,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认识的第一个月,迦文总共只对他说了三句话。

    第二句话是——“我想学黑魔法,你认识菲尔德吗?”

    他们的相遇相识起源于一个冰冷的谎言。

    “我就是菲尔德。”纳因斯对圆桌对面的人说道。

    他们坐在酒馆的角落,头顶昏黄的灯光显得距离白发青年那么遥远,以致于纳因斯无法看清对方眼中的光。

    当年他也是如此回复迦文的,只不过是在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以后,彼时迦文才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目标竟然就在身边。

    他们的相知相伴依附于另一个可悲的谎言。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吗?”纳因斯用拇指摩挲着粗糙的木质杯沿。

    “菲尔德在黑暗神的神国,曾经也是声名显赫的古老世家。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族人,无一例外虔诚地信仰着夜空中那位神只。但我不。”

    法师的强大起源于对解密未知的兴趣与实践能力。当纳因斯完家族里乃至神国中所有黑暗魔法的书籍,当黑暗神赋予人类的智慧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他就对生养自己的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生命、星空、光明……他在众神的注视下走过,最后投向了死亡。

    纳因斯是死亡神的选民,即使黑暗神的眷顾从未远离他哪怕一步。

    世间万物的终点都指向死亡,这是他唯一无法解开的秘密。

    活着的他永远不可能解开。

    “死亡选民眼中的‘死亡’与常人不同,所以我并不在意是否会死在你的手中。”他对迦文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雪花挂坠,“凛冬选民如何定义生命,我不知道,但它的确在我眼中微不足道。迦文——”

    我跟清楚你们会带给我什么,但我依然追逐你,就像追逐死亡。

    “我们始终生活在彼此的谎言中,可有一件事我不会对你说谎。那即是,我爱你如深爱我的信仰,然而当我读透你直到对你失去兴趣,就会毁灭你。”

    因为纳因斯并非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迦文没有拿那枚雪花挂件。

    纳因斯收回手,站起身向黑暗中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对迦文伸出手:“要跟我来吗,迦文?”

    迦文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缓缓离开座位,把手覆了上去。

    纳因斯嘴角的笑容扩大,这让他像他的信仰一样充满魅力。俊美而年轻的黑法师握住祭品的手,带着他穿过喧哗,来到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推开酒馆的后门。

    门外是一条沉寂的死巷,里面堆满空酒桶,月光照不进来,两侧高墙连窗户也没有。

    酒馆的破旧木门像是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纳因斯关上门,在上面落下魔法,让门内的木栓自动扣上并锁死,然后抬手抚摸白发青年皮肤柔软脆弱的脖颈。

    他眼中带着着迷,轻声说:“你这样会挨骂的……带点伤回去。”

    迦文在他略显强势的逼迫下一退再退,最后坐到一尊蒙灰的木酒桶上。

    背后也是厚重的酒桶肚子,这些支撑酒馆生存的盛酒容器沿着墙根密密麻麻地秩序堆叠,迦文坐在其中一处缺口里,瞬间因为渺小而与它们融为一体。

    纳因斯双手撑在白发青年的身体两侧,俯身亲吻他。

    “你闻到了吗,我的味道?”

    巷子里到处都是酒精发酵的气味,无论是廉价的麦酒还是昂贵的葡萄酒,它们在根源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纳因斯的信息素闻起来像烈酒,过于浓烈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麻痹的大脑已经很难再分辨它们的来源。

    纳因斯好像不存在,又好像无处不在。

    迦文没有回答,他闭上眼,仰头接纳了敌人的舌尖。

    渐渐的,纳因斯不再满足于浅尝,他用右手按住迦文的后脑勺,压着对方与自己进一步贴近,灵活的舌头从另一条仓惶的舌头上摩擦过去。

    他们唇齿相依,迦文的呼吸是冰冷的,口腔里却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温度。

    那种温暖让纳因斯不肯放开,他屈起右腿跪在迦文腿边,无声地用力抱紧对方,好似要将这个人纳入身体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我今天带润滑剂了。”纳因斯咬着迦文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捉住对方的手引导他伸入自己法袍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支胶封的透明液体。

    那一夜欢愉幸福得像场梦,梦醒时纳因斯只能握住晨曦里巷中稀薄的雾气。

    但他有迦文来过的证据——记忆和残留的体温。

    纳因斯开始萌生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把迦文变成巫妖。

    这样堕入邪恶的迦文再也不可能回到女神的国度,他将不死不灭永远留在这个世上,而纳因斯也能在活着时解开死亡的秘密。

    为了完成这个想法,纳因斯积极地行动起来。他为了一本古籍火烧奥术神塔,为了一件材料屠尽富饶边城,黑法师菲尔德真真正正成为了世界的阴影。

    他过去从未如此疯狂过,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值得他兴师动众的目标。

    迦文会出现在任何时候,白天或者黑夜,在纳因斯准备作恶的路上或者犯罪后的现场。

    过去他没有阻止纳因斯,现在他也无力再阻止对方。这位女神座下优秀的执行者早已背叛审判所的信条,他缄默地注视灵魂在大火中燃烧,与恶魔同流合污。

    “我可以原谅你和那个神官之间的事。”纳因斯无比慈悲地抚摸着爱人的脸庞,用手指描绘对方的轮廓,“但是,别把你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否则。

    纳因斯笑起来,对迦文的眼睛弯了弯食指与中指,做出一个异常冰冷残酷的动作。

    “宝贝,你的眼睛真漂亮。”

    做这些的时候,纳因斯能感觉到自己始终被一双悲悯的眼睛所注视。他知道那来自于虚空的光明女神,祂为信徒堕落而痛苦,为生灵受难而悲哀。

    可祂无能为力。

    神无法干涉人间。

    纳因斯的狂热暂停于一场简陋的陷阱,他偶然路过一座城市时,与曾经在地下城救过的那位金瞳小女孩再次相遇。

    对方还记得他,开心地送给他一块面包。

    女孩有着一头纯洁如初雪的白色长发,纳因斯想,假使迦文没有遇到他,而是正常地和一个Omega或者Beta度过一生,那迦文的孩子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了。

    所以明知道面包有问题,纳因斯还是收下了它。

    于是那座城邦在神殿掀起的战旗下沦为人间地狱,这也是纳因斯受伤最重的一次。五万圣骑围剿他,两名大主教联手布置结界,其规模堪比一场载入史诗流传后世的圣战。

    纳因斯本想杀死那个送他面包的女孩,不是因为憎恨,而是他怜悯这个小家伙在还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何意义时就被迫背负了上万人的生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如果你知道,那么你又做好为此承担后果的准备了吗?

    你看,孩子,这满城无辜的人,这遍野的尸骸,这染红江河的血,都是因为你做了那个“选择”。

    你本可以避免让这一切悲剧诞生。

    纳因斯最后还是没有杀她,因为迦文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他蹲下身,从背后用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这个人的温柔永远都是沉默的。虽然他并不善良,但他从来也不坏。

    纳因斯笑了声,放下法杖转身离开了。

    这一战他伤得很重,圣骑士打穿了他的胸膛,他的魔力也陷入枯竭,短时间内没有底气再和神殿硬碰硬,这迫使纳因斯不得不退回黑暗稍作休整。

    他从没有这般狼狈过。

    奇怪的是,从这以后,纳因斯再也没见过迦文。

    再也没有。

    纳因斯时常做梦,梦见醒来后迦文坐在他的床边。而他会伸出手握住对方温热的手腕,把人拉到床上,像情人一样低语。

    “我还以为你会叫人来端了这里……结果庄园居然还在。”

    “你是不是也喜欢这里?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我暂时没办法使用魔法了,要等胸口的伤好起来才行,你现在不抓我回去将功抵过,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梦里的迦文一样不肯同他说话,在清晨雨落声中就从梦境中消失。纳因斯靠着床沿偏头凝望窗外,听黑鸟们带回的外界消息。

    始终没有关于迦文的只言片语。

    背弃光明的人、将被处决的叛徒、或者审判所最后的希望……这些通通没有。

    迦文仿佛从这个世上蒸发了一样。

    纳因斯打发一个黑法师去光明神国打探消息,打算等身体稍微好些就亲自去看看情况。

    至于现在,他还不想让迦文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出人意料的是,纳因斯没等到黑法师归来,反而等来了那名熟悉的绿发精灵。

    是格兰。

    “是你啊。”纳因斯低低咳嗽了几声,暗中强行调动自己沉寂好几个月的魔力,“神殿这么快就又打过来了吗,还是说,这次你代表的是圆环议会?”

    黑法师披着毛毯坐在壁炉边,鸦羽色长发从脸侧垂落,遮住他苍白的病容。

    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雨,绵绵阴雨笼罩了这座清冷沉寂的庄园。

    格兰带着一贯置身事外的轻松笑意,反手把风雨关在门外,走到纳因斯对面坐下:“放轻松,我来是为了别的事,没打算抓你回去。”

    “我很好奇,”精灵开门见山地问,“残忍如你,为什么会放过那个女孩?因为她长得像迦文吗?”

    “不,跟我没关系,是迦文救了她,去感谢迦文吧。”纳因斯懒洋洋地回答,食指有节律地敲击扶手,“说回来,迦文最近怎么样?”

    “迦文?”格兰奇怪地看着他,“他早就死了。你还不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纳因斯的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半晌后,他听见自己用缓慢却毋庸置疑的语气否定道:“不可能。”

    迦文的力量如此强大,他的生命又如此顽强,这个世上又有谁能杀得了那个人?

    格兰慢慢笑了下,垂下眼:“纳因斯,你以为,圆环议会是因为什么才放任你在这片土地上行走?”

    “因为……”纳因斯嗤笑一声,想说因为他放弃了自由。

    “靠你那一文不值的信誉?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黑法师的承诺。”格兰淡淡道,“你本该被处以极刑公示于众,是迦文用他的命在审判所面前替你担保。”

    “因此,你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审判所处决了迦文。”精灵轻声说,“想必那时你正忙着庆贺吧。”

    窗外降下一道惊雷,厚重的云翳把正午的天空掩埋成黑夜,小雨很快转为暴雨,气势汹汹地捶击着地面万物。

    黑法师骤然缩小的瞳孔在黑暗中颤动着,里面一片漆黑与冰冷。

    炉火静静燃烧,火光在两人面容上跳跃摇晃。

    格兰微笑,翠绿的眼眸倒映着火光,声音宛如窗沿的雨水一样冰冷地流淌:“他本应该在当年就杀死你,可他没有,从此以后你杀过的每一个人、犯下的每一宗罪,以及将来可能做的一切,都成为最后堆在他脚底的柴薪。”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如果你知道,那么你又做好为此承担后果的准备了吗?

    你看,迦文,这满城无辜的人,这遍野的尸骸,这染红江河的血,都是因为你做了那个“选择”。

    你本可以避免让这一切悲剧诞生。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杀人,而迦文偿命。”

    纳因斯张了张嘴,忽然间失去声音,他十指用力抓着扶手,像将要溺亡的落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

    一个极小的声音在他心底固执地反驳着,这不可能,他不信,迦文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死去,就因为——他?

    似乎察觉到什么,纳因斯不由自主将视线越过格兰投向门厅口。那里的阴影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似乎到来已久,却只是沉默。

    纳因斯顷刻间挣脱了绝望的泥沼,眼中焕发出明亮的神光。

    他看穿了格兰的把戏,傲慢地抬起下颌示意对方:“这个玩笑并不有趣,不过看在迦文的份上我今天不和你计较。如果你说迦文已然死去,那么,站在门口的人又是谁呢?”

    格兰愣了一下,循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

    纳因斯露出轻松的笑容,对白发青年伸出手:“迦文,过来,到我这里来。”

    迦文顺从地绕过格兰走到纳因斯身边站定。纳因斯拽了他一把,强行把人拉进怀里:“你和格兰一起来的?”

    迦文摇头。

    纳因斯耀武扬威地看向格兰。无论是迦文欺骗了格兰,还是格兰试图欺骗他,迦文的出现都意味着他才是被迦文选择的一方,格兰输得一败涂地。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格兰愕然之后,眼底只剩下全然的怜悯:“你把这东西叫迦文?”

    纳因斯不善地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迦文不愿意学习黑魔法了。”精灵带着令人恶心的同情说道,“黑暗终将吞没一切,包括你自己。”

    “你——”纳因斯正要发怒,却又被格兰伸手递过来东西的动作打断。

    “其实我是不想来的,但迦文临走前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格兰说,“他说反正他以后用不上了,而你一直很想要。我可是找了你好久。”

    纳因斯狐疑地接过那样神秘礼物,摊开掌心一看,是两枚冰凉圆润的金色珠子。

    玻璃般透明质感的表层里包裹着金色的细碎纹路,仿佛是世间山川河流的缩影。它们向中心汇聚融合,留下一道未能合拢的狭长深渊。

    纳因斯感觉它们有点眼熟,但又觉得不像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种宝石。

    “很漂亮。”纳因斯收下了珠子,问旁边的迦文,“你送给我的?”

    迦文歪了歪头。

    “任务完成,那我就先走了。”格兰从沙发上站起,拍了拍坐皱的斗篷,“纳因斯,希望你余生……好自为之。”

    大门开合,精灵的背影在风雨中远去。纳因斯怔了许久,悄悄握住身边迦文的手。

    “迦文,我有点冷。”

    迦文坐在沙发扶手上,闻言俯身抱住了他。

    “不……”纳因斯用力揽住他的腰,像是害怕失去什么,“我们去床上吧,这里太冷了。”

    可是床上也很冷。无论燃烧多少柴禾、点燃多少座壁炉,这个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庄园依旧寒冷彻骨。

    迦文的身体也没有丝毫温度。

    纳因斯缩在床上,一手抱着迦文,另一只手捏住格兰带来的金色珠子在灯光下打量。

    “这到底是什么,迦文?”纳因斯喃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迦文靠在他肩上,抬脸望着他。

    对上的迦文的视线,纳因斯动作一顿,慢慢把珠子放在迦文眼睛的位置,两者重合,一模一样。

    纳因斯呆若木鸡,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它们感到眼熟了。

    这不是宝石。

    它是迦文的眼睛。

    黑法师挪开手,露出后面迦文被挡住的眼眶。

    现在那里面黑洞洞一片,涌出黏稠的鲜血,可迦文依旧毫无察觉地“看”着他,甚至面带微笑。

    纳因斯心头巨震,莫大的恐慌席卷全身:“迦文?!不不不,你眼睛、你的眼睛——”

    他手忙脚乱地帮对方擦去脸上的血,想把眼珠塞回去。

    可他手指一松,那粒金色的珠子便穿过迦文的身体弹到床上,一路滚落地面。

    “不——”纳因斯翻身扑下床挡住它飞滚的路径,生怕它掉去了找不到的角落。

    他颤抖着将它们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手中,带有梭状瞳孔的一面朝向黑法师,像是它曾经的主人投来目光。

    你的眼睛真漂亮,能送给我吗?

    初次见面,纳因斯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白发青年。对方从灵魂到躯壳都分外干净,与这间空气浑浊的地下酒馆格格不入。

    他是凛冬女神的信徒,他不属于黑暗。

    不能。我还要用。迦文回答。

    那是迦文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纳因斯呆呆地抬起头。对面窗户玻璃上倒映着温暖的室内,他看见自己卑躬屈膝跪在地上,床上坐着一团浓烈的黑雾。

    它不是迦文。

    就算献祭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把它变成怪物、变成魔王,它也终究只是心底的渴望,不会成为他真正想见到的那个人。

    终身行走于黑夜,最终将被黑夜吞没。

    纳因斯死死攥着那两粒珠子,发疯般地冲出卧室奔去地下室。

    他们分道扬镳后,迦文曾来这里处决了那个失去丈夫滥杀无辜的女性Omega。

    那间牢房残留着Omega的骨灰与施法痕迹,地狱火的味道如怨恨一样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经久不散。

    Omega是被地狱火烧死的,可迦文又怎么可能使用如此邪恶的黑魔法。

    纳因斯握着生锈的栏杆慢慢跪倒在地,遍体生寒。

    虚空投来神明悲悯的注视,这一刻纳因斯才终于醒悟,原来那不是光明女神,而是黑暗神。

    他转头看向身边,那团扭曲的黑雾安静地跟随他,不会说话,也从不反抗。

    纳因斯早就不再信仰黑暗,可黑暗的眷顾却从未离开。

    可是,那么迦文在哪里呢?

    真正的迦文在哪里?

    纳因斯踉跄地爬起来,他淌着泥泞穿过大雨,拼命奔跑,追上了披着避雨斗篷还未走远的精灵。

    “格兰!”黑法师冲上去把对方扑倒在地,气喘吁吁地揪住精灵的衣领,“迦文的尸体在哪里?!告诉我!!”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格兰平静地望着他,“把迦文从坟墓里刨出来,然后复活成例如刚刚你身边那种怪物?”

    纳因斯喘着粗气,凶狠地盯住他,像一头濒死却不肯服输的野兽。

    “放过他吧。”格兰冷漠地说,“迦文从来都不欠你什么,他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答应过我……”纳因斯艰涩地开口,沙哑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中格外微弱。

    纳因斯的话戛然而止,眼中渐渐流露出迷茫。

    迦文答应过他什么?

    答应让他留在审判所,答应继续一起做搭档,答应死后把眼睛送给他。

    这些迦文都做到了。

    是他自己把迦文的宽容当作期许的承诺,可他没有索求过,迦文也没有回应过。这种关系不是恋爱,搭档也从未升格成爱人。

    所以迦文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向他汇报,也没必要征得他的同意。

    纳因斯跪伏在精灵身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

    大雨砸落下来,雨水顺着轮廓打湿他的头发,流入他的眼眶,再从里面涌出来。

    背面的每一滴雨都像钢针扎入他的脊骨与血rou,化作千钧之力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纳因斯缓缓低下头:“……”

    “你说什么?”格兰没有听清。

    黑发睁大眼,把额头抵在敌人坚硬的胸膛上,幻想那是已逝之人的体温。他唇色发青,虚弱地说:“求你了……告诉我,迦文的遗体埋在哪里。”

    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想再看一眼。

    格兰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没有了。迦文执行的是火刑,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烧了五天五夜,连根骨头也没有剩下。”

    纳因斯大脑一片轰鸣,刹那间尘世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死亡神的信徒会害怕死亡吗?白发青年问身边的同伴,这是认识以来他对同伴说出的第三句话。

    黑袍法师傲慢地回答:

    当然不会。

    ——

    有一只流浪猫猫。

    某天他被人逮住了。

    不过他觉得这只两脚兽还不错,就勉为其难住进了对方家里。

    但是后来!他发现铲屎官有了别的猫,还带回家里撸!

    猫猫气得在家里大闹一场,然后离家出走,决定就算铲屎官来求他他也不会再回去。

    于是猫猫再次变成了流浪猫猫。

    但是主人一直没出现。流浪猫猫想,是不是铲屎官太笨了找不到他?还是在家里撸别的猫猫撸得太高兴?

    为了引起铲屎官的注意,流浪猫猫开始大肆作恶,恐吓行人,还把咬死的猎物拿去吓小区里别的住户。

    政府官员出动人马来抓流浪猫猫,都被他巧妙地逃脱了,还反杀了几个不太聪明的两脚兽。

    后来终于——

    铲屎官的朋友出现了。

    猫猫问,怎么是你,我铲屎官呢?

    主人朋友说,你主人遛猫不牵绳,纵宠行凶,被拉去枪决了。

    猫猫说我不信,你当我傻呢,哪有溜猫不牵绳就枪决的道理。

    朋友说,可你是豹子啊纳因斯,还真把自己当猫了?杀人偿命,你杀人,迦文偿命,天经地义。

    猫猫呆住。

    从今以后,猫猫永远变成了流浪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