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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

    “不行,哈哈哈,太痒了,你是不是在捉弄我?”洗漱后依着牧周文的指挥躺在自己床上的孟盛夏本来对对方的技术有些半信半疑,这下更是不得不开口求饶道,“我不行了,真是太痒了。” 牧周文像是处理一块rou似的揉搓他的肌rou,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正在尝试料理自己。一种辛辣又痒得人心里发慌的感受从他的小腿往腰上跑,孟盛夏觉得自己好似被牧周文制住了命门,难受得要命。

    “学长,你别扭来扭去的,我不好给你按。”跪在他身上帮他按摩的牧周文语气倒是正直得无可挑剔,“按摩就是这样。”

    “你从哪儿学的这个?”

    “我们游泳时候,教练有时候也忙不过来,所以我也自己学了学。”

    “好厉害哦。”孟盛夏说得话倒也不是在调侃牧周文,他诚心诚意觉得对方居然还能学得这么一门手艺,看得出来牧周文是个用心的人。只是这点用心用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有点无福消受,“就,就随便按按得了,好吗?我有点受不了了……”

    “你的肌rou紧张,所以才痛。”牧周文的手里滴了精油,经过揉搓以后有些发烫。在他的脊背上推过,这本该是感到舒服的一件事,然而那种力道让他有些吃痛。孟盛夏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只能转而拜托到:“你能帮我多按按肩颈吗?”

    牧周文的手从他的下陷的脊椎曲线往上挪,在后颈处停了下来:“学长,你是不是觉得痛了?”

    被戳穿的孟盛夏想了想,还是不要在自己这个耿直的小男友面前强撑,于是笑着求饶道:“是,我有点受不了。”

    牧周文收了手劲,孟盛夏立即感觉好过了许多:“嗯……”他在对方无微不至的按摩里有些发困,眼皮也渐渐快要粘合起来,却在他的意识快要脱离躯壳前,听见了牧周文小声的询问:“学长,你周末有没有空啊?”

    “最近我都不会太忙了……”孟依斐虽然带他在自己那些人脉面前溜了一圈,但要为他量身打造各种计划还需要时间,这段短暂的时光也许将会成为他真正踏入那个圈子前最后的闲暇。

    “明天你会留下来吗?”

    “怎么了?”孟盛夏侧过身去看牧周文,可他实在没法翻过身来,只能隐隐用余光看见牧周文的些许轮廓。但他似乎从牧周文的话里捕捉到了对方的一丝寂寞,“想我了?”

    “……嗯。”牧周文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我才——”

    “明天想去哪里?”孟盛夏勉强提起神来,他知道牧周文想说什么——“如果你不在,在这里会更加寂寞吧”,这样的话听上去不够爷们、不够干脆,牧周文是不会再次说出口的。可他想回到公寓就能看到牧舟文的心情,让他有些自私地祈求对方能够为他一直停留,直到不得不离开为止……“我们一起去玩吧。”

    “好好休息吧,你这几晚上回来的都很晚……”

    “没关系,我平常都锻炼的——哇,好,好痛!”被牧周文突然用力按摩颈部的孟盛夏叫了一声,有些可怜巴巴地抱怨道。

    “我用力一些,你晚上才好睡。”牧周文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怕痛,但这么说着的同时,手上的劲又小了一些。

    “你在我身边,我就没有做过噩梦,每晚上睡得都很好啊。”

    “噩梦?”

    “嗯……奇奇怪怪的梦吧。”他的梦里总是在经历不停的逃跑,有时候孟盛夏自己也想过,是不是被后面他看不见的怪物抓到,这个梦反而能够痛快地结束。可他的潜意识似乎不愿意就那么坐以待毙,所以他的脚步从未停止,“我老是梦见有人追我。”

    “你的压力太大了。”

    “我能有什么压力呢?”孟盛夏自己刮了刮鼻梁,他回忆了一下过去,觉得那时候的他总是沉迷于那些享乐之中,什么时候思考过重要的问题,那些压力到底又是哪来的呢?“以前我过得蛮好的。”

    “是吗。”

    “嗯……倒是有个梦好奇怪。我老是梦见我从船上或者什么地方掉进了湖里或者什么水体里面,有人和我说话,可我也听不清。然后我就那么往下一直沉啊沉啊,梦就醒了。”

    “溺水?”

    “也许吧。”孟盛夏记不清了,他现在这么怕水,应当是那次溺水带来的阴影,可是如果那时的危机已经危及生命,他的梦里为什么却是那么闲适呢?就像是那儿本就是他的归宿,“其实我都忘了发生了什么。对了,说起来……你是为什么开始游泳的啊?”

    “游泳吗?因为有奖金。”

    孟盛夏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什么?”这个理由实在朴实无华,孟盛夏觉得牧周文的确没有和自己说谎,但是这和他想象的牧周文开始游泳的契机实在相差得有些多,“奖金?”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爸爸就带我去学游泳。开始只是学着玩的,后来县里有比赛的选拔,听说进了市级赛能有奖金,我就去了。”

    “然后?”

    “然后就游下去了。”牧周文承认得坦荡,“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比赛,也许我也只是会当做单纯的兴趣吧。”

    “那也挺好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能够得奖……”孟盛夏不知道那场比赛的奖金能有多少,但他感觉奖项本身的获得应该比奖金更加让人有价值感。

    “嗯。”牧周文笑着应答到,“是啊。”

    和牧周文相熟以后,孟盛夏也了解了对方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熟悉的人面前,他能够自然地表现出自己的七情六欲,甚至有时候谈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他也能滔滔不绝——几乎是下意识地,孟盛夏就察觉到了牧周文对于这件事的避讳:“抱歉,我是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孟盛夏有些紧张地转移话题到,“要不我们不聊这个了吧。”

    “没什么,没关系。”

    “我们要不明天出去吃顿饭吧。”

    牧周文没有就着他给出的话题接下去,而是正式地解释起自己退出泳队的理由:“我后来没有再继续游泳是因为我受伤了,很久不能下水,慢慢就不再游了。”

    “受伤?”

    “嗯,小腿到脚踝出了一点问题吧。”

    孟盛夏彻底清醒过来了,他轻声说到:“你起来一下,好吗?”

    “怎么了?”牧周文问着却已经起身,孟盛夏翻身起来,他没说话,直接伸手卡住了牧周文的膝弯,让对方没办法隐藏起自己的小腿:“能让我看看吗?”他有些心疼牧周文,能到直接退出泳队程度的伤,那得多么严重啊?

    牧周文极力地把自己的腿往后藏,但他们就坐在一张床上,他实在避无可避,只能伸手去遮自己的腿:“没什么,已经过去了,疤也消得差不多了。”他这么辩解到,而握住对方小腿的孟盛夏已经细细检查起对方的伤疤来。

    牧周文的左脚踝到小腿的后面真有数道微微凸起的伤疤,他的手指抚摸到那已经不显眼的疤痕的时候,牧周文下意识用了力,好像想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学长,已经没事了,你能不能不要盯着看……”他的双颊涨红,好像有些难以忍耐这种像是被当作珍稀的物品观赏的感受。

    “抱歉,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孟盛夏马上松开了手,他想自己也许能理解牧周文的难堪,这毕竟是对方不再能够畅快地游泳的缘由,自己这么做就像是揭开了对方已经痊愈的伤疤,“我只是有些……有些心疼。”

    他们认识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秋天,即使后来他们的关系渐渐升温,随着气温的降低,孟盛夏也因为布料的遮掩从没有留意过牧周文的小腿。他没想到会从对方口中得知这样的消息,于是这时候满心都是对自己疏忽的后悔和对于对方的心疼。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挺难看的,有点吓人——”

    “怎么会。”孟盛夏打断了牧周文的妄自菲薄,没有人会比牧周文对此更感到伤心才对。他从小连挨打都很少,就算是打架,那也是有来有回的,可牧周文这样的伤痕,显然不是人为造成的。“当时,是不是很痛?”孟盛夏小心翼翼地问到,他悄悄观察着牧周文的脸色,拿捏着自己询问的分寸。

    “我忘记了。”牧周文摇了摇头,似乎真的已经释然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也不是坏事。”

    “怎么会呢,如果——”

    “就算不受伤,我也不会再继续游下去了。”牧周文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惆怅的神色。

    “……”孟盛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论是应和或者反对,对于牧周文来说,应该都不是能够让他突然沉重的心情改善的话。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凝视着牧周文,捕捉着对方脸上每一个变化。

    “学长,那时候大家都很难过,所以我不敢说……遇到这件事,其实我有一点开心。”

    “开心?”这有些出乎孟盛夏的预料,而牧周文像是知道他会这么问,接着解释到:“那时候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学业的压力也是一点,而且我们家里也……不可能放弃学业一直游的。教练也和我说过,我的天赋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年纪再大一些就更没有优势了。”

    “其实我,我很不甘心……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不甘心,我——”牧周文有些哽咽,孟盛夏抱住了,让他倚在自己怀里,然后拍着他的后背,没有顺势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牧周文平复了一会儿,才说到:“那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不能继续下去,为什么不让我彻底死心呢?也许老天确实听到了我的祈祷吧,”他有些自嘲地说到,“所以我的确游不了了。我感到痛苦的事情,我终于能够结束纠结了,还是用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

    牧周文的语气平静,身体却有些发抖,孟盛夏的手臂不免又收紧了一些。他说不清自己对于牧周文这段自述的心情,然而复杂的心绪都归于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各种因素导致最终不得不放弃是一回事,可当被外力直接剥夺自己对于热爱事物追求的资格,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被赋予的天赋又被毫无征兆地收回,这该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万分的事情,怪不得当时听他谈起游泳的牧周文,脸上会是那么明显的动摇。是他揭开了对方心上愈合的伤疤:“对不起……”

    牧周文伸手回抱了他一下:“已经过去了。”他反而安慰孟盛夏到,“倒是学长你当时和我提起,让我有点吃惊,也许也有一些开心吧。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我——”牧周文的这句话让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孟盛夏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他感到了一种煎熬的痛苦,真相就在他的舌尖,可他对全盘托出越来越胆怯。和牧周文相处得越久,他越了解牧周文的性格,就越害怕真相揭露那一天他们会迎来的结局——他还能隐瞒多久呢?

    “我们都忘了吧,就当做这些事没有发生过。”对自己的欺骗一无所知的牧周文只是弯着眼睛,由于涌起的水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爱慕,“学长,这个周末为我留一天的时间吧,好不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