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故事 视觉功能异常

    车祸，与那场据说千万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同时侵袭了我的生活。

    幸运的是，我在事故中存活下来，肢体也完整，只是有一点点小问题使我和医生感到困扰。

    “视觉功能异常。”

    他这么说，并且松开了手，让我的眼皮软软地垂下来，盖住不安的眼球。

    我并不觉得难受，好吧，眼睛本身没有带来疼痛或别的，仅仅是视线——也可以称之为幻觉——在我醒来后，我总能在某些瞬间看到奇怪的玩意。

    比如买披萨的路上，我突然看到留着金色卷发的女性变成了一头蠕动的血rou怪物，哪怕这画面只在瞳孔留存短短几秒，依然把我吓得不轻。当我回过神，那位女性还站在原地，没什么奇怪的。

    又比如待在家里偶然的一瞥，我正无聊着，眼中的天空却忽然变了颜色。它本应是冷淡的灰色，是阴雨季的特色，但这会它成了一块鲜红的绒布，在风中翻滚，好像要向我卷来。

    我很难将所见全部描述出来，那些幻觉，那些不真实的东西在眼底闪烁，如同流星雨，稍瞬即逝。

    不，不对。

    唯有它经常出现，我甚至会在卧室的墙边看见它，无论清醒，或者迷迷糊糊眯起眼睛。我总能看见那张迷人的脸蛋，哦，是我非常喜欢的类型。

    对此，我更确信这是幻觉了，要多么不知廉耻，才能在休养的时日里，看到妄想的理想对象？

    它，或者是他，就这么静静坐在墙边，平日我也会在那里，窗口的风轻轻飘进来，吹动我与他的发丝。

    我又一次为之着迷。

    “视觉功能异常……会导致这样的症状？”我狠狠闭起眼，再次张开，那个高瘦的身影消失了。

    之后几天，我比以前更频繁地看到奇怪的图景，扭曲的肢体、黏液、疯狂叫嚣的狗、仿佛融化的房屋……好像所有东西都不正常，但又十分正常。我在那些闪回里努力保持冷静，金发的女性站在路旁等车，一如既往，走动时隐隐传来粘稠的重物拖拽在地的声音，像章鱼的触手。

    我盯着她，太久了，她恼怒地朝我喊了一声：“嘿，疯子！”

    于是我慌乱地转过头，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人，也有类似的怪物，我忍不住重重揉着眼睛。但我知道那些都是正常人，不正常的只有我自己：我把正常的东西看作了不正常。

    至于在家的时候，我越来越能看清那个年轻男人的长相，虽然他总是像抹影子，几乎融进了墙纸里，但我就是看得更清晰了。

    我该怎么形容？

    他就是我想要的、不得不尝试的那种完美对象。

    我怀疑不只是眼睛，连我的脑子也在流星雨下的破烂车子里出了问题，停不下来制造幻觉。

    随着视线中的画面更为混乱，我除了求助于医生，也开始试着其他一些放松疗法，例如、瑜伽或者单纯的音乐。可他没有减少出现在我眼前的次数，反而离开了卧室，逐渐地，我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见他。

    最令我心跳加速的是，某些夜晚，当我从梦中惊醒，会看见他无比接近，只要我伸手，就能触碰。

    “眼睛，极少数人的眼睛会看到不同的世界，截然不同。当边界模糊，另一种意识就会过来，因此我们需要保护，比如这些护身符。”

    我甚至找了所谓的通灵者，不计较她故弄玄虚，以及故意捞钱的举动。好吧，我受够了，在我习惯那些在眼前时常冒出的怪异画面，习惯“视觉功能异常”后，我唯一还感兴趣的就是那个男人。

    如果他是一个幻觉，如果他漂亮的脸蛋下是某种东西，如果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或许我该采取激进些的做法。

    我一边想，一边躺着朝对方伸出了手。在我的想象里，手指会径直穿过他的衣服、皮肤和骨头，能摸到的只有空气。随后我会自嘲地一笑，翻个身，慢慢熟睡过去。

    然而，下一刻，我被抓住了。

    我惊愕且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一张人类的脸，在我的眼中就是如此。

    他压下来，像终于得到允许一般，毫不犹豫地侵犯了我，并在我呻吟的间隙，用我从未听过的怪异声线说：

    “谢谢邀请，可爱的小家伙，还有你那可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