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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归宁幼子千娇万宠,闺阁美人遭人攀折

    万符带着禁卫护送皇后回家,还没到门口整条街已经被前后把守,车驾到了街口锦幄里,瑞香被女官请下来入轿,随后径直从敞开的大门进入,家中男子在门外,内眷在门内,按辈分品级跪迎。

    皇后进门后自有早前从宫中过来勘察过的女官侍从接引,带到陈设好的堂上更衣歇息片刻,再起驾往里面去。迎候的众人随之到皇后升座的正堂外排班等候召见。

    万符今日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皇后的安全,指挥把万府围得严严实实的这些禁军,所以他是不进去的。

    瑞香没想到自己只是回一趟家而已,说是不声张但也劳动全家上下,没一个人清闲,不由叹息一声,干脆免了种种礼节,升座后先叫父母兄嫂进来,又见了侄儿侄女们,分赐礼物,随后就让能回去的都回去等待开宴,自己则和父母分别说话。

    万家枝繁叶茂,身处高位的人很不少,但自从几年前瑞香的父亲加封开府仪同三司,母亲加封国夫人之后,皇后母族就到了荣耀的巅峰。瑞香的父亲一向遵循冲和谦退的原则,虽有开府仪同三司这等待遇,又是丞相之一,但为了给子孙辈留地步已然很少理事,在外人看来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丞相,但他真正如何瑞香自然知道。

    开府仪同三司是本朝臣子所能够得到的最高的文散官的官阶,所谓三司者,太尉司马司空,乃是前朝朝廷最高的三个位置,开府则意味着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那得是很久远的年代或者极其特殊的情况,能够开府的无不是权倾朝野。

    而到了如今开府仪同三司虽没有三司的实权,实际上也并不会开府,且瑞香的父亲早已封侯,家中自然称侯府,如今不退,更待何时?

    御前有万符,宫中有瑞香,在外还有几个封疆大吏,万父越是谦退自抑,家族的前程才会更好。何况左右朝政全凭紧紧抓在手中的权柄么?皇帝向来对他尊重有加,哪怕是潜移默化,改变皇帝的心思也不费什么功夫。

    瑞香回了家,看到父亲那温柔平和但却暗含风雷力量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室内虽然都是他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瑞香也不好说,只能与父亲寒暄几句,问过家中情况,又叫母亲进来陪自己说话。

    这一回两人要说什么悄悄话都正常多了,瑞香的兄嫂侄儿全都回去,父亲也去休息了,他屏退从人,悄声和母亲咬耳朵:“阿母,您有空悄悄和父亲说,最近要安稳些,有大消息要放出来的。哥哥们若是有上进心,手段厉害的,您叫父亲想想办法,如今快要铨选,他们若是留京,说不定有大事要做。”

    他不敢说的太清楚,难免鬼鬼祟祟。万夫人听了心中一动,神色复杂,推开趴在肩头的幼子,答应下来后上下打量他一番:“身子真的好了?看着是瘦了,可怜我儿,这一病受罪了。”

    瑞香生病那段日子,万夫人和崔太夫人起初都在他身边。崔太夫人年纪大了,皇帝不放心她走远路,本是邀入宫中让瑞香照顾,谁知瑞香病倒了。万夫人也是一样,本是让她在路上陪伴瑞香,最后却成了照顾。后来病势渐沉,皇帝就将二人都送了回去,瑞香不能照顾他们,含凉殿到底情况如何还需要保密,因此万夫人也不好多留——皇后病了,她们再留下也不合适了。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若是过了病气也不好。

    等到痊愈后,万夫人也曾经试图进宫,但一来家中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二来瑞香也不能见人,好好静养,几番耽搁,就到了如今。万夫人本以为不管是春猎还是过节,总有机会见他一面,没想到有一天万符忽然回家,说皇帝安排瑞香微服出宫,回来探望。

    全家立刻折腾起来。洛阳宅邸瑞香虽然住过,但那是早年间的事,这次到了洛阳之后重新安排院落,瑞香从前的居所虽然没有动过,但也不适合招待皇后了,因此还得重新装饰陈设。全家上下有品级的命妇倒是简单,到日子穿朝服即可,但没有品级的还得裁制新衣打造首饰,忙忙乱乱,好不容易到瑞香回来这天,半夜整座宅院就都醒来,安排迎接之事。

    万夫人见瑞香确实精神焕发,爱娇十分,就知道他已经好了,不等回答又是一句嗔怪:“既然已经好了,阿母进宫看你也是一样的,多等两天的事罢了,何故回家,倒闹得不得安宁?你就不困么?”

    瑞香颇觉理亏,但心里还记挂着大事,不由摇她袖子讨饶:“回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麻烦的呀,陛下说了安安静静地回来,我还以为很简单呢。阿母,我刚才说的话您记住没有啊?不要只顾着说我,这可是头等大事!”

    他也是才想起来,季威之那里过年都未曾回来,到如今已经快四月,眼看就是两年一度的百官铨选,偏又和礼部试撞在一起,可想而知季威之应该会在此前回来,说不定此时都在路上了。他一回来借着百官铨选评等这个事,轻而易举就能选择管理掌控那座铜矿的人。

    瑞香如今已不像当年天真,很清楚这件事自家若是能插一脚,大概会有多大的好处。更不要提这是皇帝心中一等一的大事,说不定会牵扯后面十几年的布局,在这里崭露头角才会成为他的得力心腹。万符虽然就在御前,但他年纪轻轻就有爵位,走的是天子近臣的路线,瑞香从前不懂,但现在已经明白,万符以后出去外任历练,回来之后大概率要再入三省,和季威之这件事搭不上关系。

    皇帝想要什么样的人才去管理这件事,看季威之就知道了,不怕得罪人,不怕杀人,手段要狠,也要忠心。万家有没有这样的人他不清楚,但父亲一定是清楚的,这事经由母亲告诉父亲是最妥当的,瑞香只怕母亲不知道轻重,忘了或者不够在意。

    帝后之间,除了无间情意,更需要紧密结合的就是权势,瑞香并无野心,但他既然知道,皇帝也不瞒着他,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是他初出茅庐的一小步,很谨慎地没有说是和铜矿相关——瑞香觉得父亲应该是知道的,只是这消息现在还不是广而告之的时候,从他这里说出去更是不行,只看默契吧。

    万夫人辅佐夫君多年,岂能不知道轻重,她只是意外于被皇帝养得越来越年轻娇气的幼子居然还有如此正经严肃的时候,只是急切起来就自然破功了,瑞香越是认真万夫人越是想笑,连连答应:“记住了记住了,这又有何难?好了,不要揉搓我,你一大早出宫,想必也是早早起来,难道就不困么?赶紧回你院子里去用膳然后睡觉,醒了再慢慢说话,天还长着呢。”

    三两下把黏在身上的瑞香打发掉,万夫人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养的,这孩子越来越会撒娇,越来越会黏人了。”

    瑞香才起身,磨磨蹭蹭要走,被她嫌弃得很是不满,闻言立刻一顿,忽然想起自己不仅忘了铜矿的事,居然甚至还忘了自己尚未告诉母亲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早就变了,自己比母亲想的还要傻……

    这种事倒也不是非得告诉家人不可,但瑞香的心情也想和人分享,又怕被母亲再嫌弃傻,想了想,还是忍着没说,先回院落。

    未出阁的瑞香所住的地方自然与皇后的待遇无法相比,这是礼仪规格的问题,而不是价值几何。这次宫中早几天就来了人,陈设饮食也全是他们负责,早膳中只有几道点心汤饮是万府送上。

    瑞香匆匆用过早膳,已经困乏至极,宫人安排衾枕请他睡下,到了午间才起来,再度应酬。

    已经嫁人,来往应酬的事要比在家更为复杂,即使是回了娘家也一样。瑞香和嫂子侄儿们其实都不熟,只有几个常常进宫的才算熟悉,但他却不能厚此薄彼,还得一样看待。堂上倒也热闹非常。

    因瑞香还要回宫,宴会午间就开了起来,只是毕竟是在自己家里,瑞香可以偷懒自在片刻,自家人也不会拘束。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就再度回房休息,晕晕乎乎又睡了一觉。不用骑马的日子就是快活,睡醒之后瑞香在柔软床榻上滚了几圈,又蜷起来,对外头问自己是否醒了的声音充耳不闻。

    算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任性一些又何妨?

    谁知,他不说话也没有用,女官已经揭开床帐进来,声音里带着惊慌:“陛下来了!”

    瑞香猛然睁开眼睛:“他来干什么?!”

    自己回娘家还算有道理,皇帝追来就没什么理由,明摆着是追着自己。瑞香不由头痛又情不自禁偷笑。分明到下午就要回去了,何至于这么为难万家人?虽然万家距离皇帝很近,没少参与宫宴或者面圣,但如此突兀地上门却也会让他们惊慌失措,更不要说本是一家人的家宴,皇帝来了婶母嫂子们还得忙着回避……

    瑞香一时哭笑不得,又看看自己身上如此慵懒随意,赶紧起来叫人给自己整理装束,又匆忙出来迎接。

    然而皇帝也是知道自己一来万家人必然都不自在,于是说了声今日权当亲戚相处,不必约束,就径直往瑞香的院子来了,根本没去给宴上的人都拜见一番。

    瑞香的父亲无言以对,只好腹诽,若真的当做亲戚相处,女婿一来就去找媳妇,真当岳父能笑脸相对?

    幸好考虑到瑞香也不好被打扰,因此他如今的院落周围都挪空了,倒也不怕被冲撞。

    皇帝无心敷衍,万家人也只好继续在宴上枯坐,时不时下去更衣喝茶醒酒,倒也很是热闹。

    瑞香还没迎出房门,皇帝就已经进来,两方人撞在一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片乱纷纷的行礼过后,居然都条理分明地退了下去。瑞香没想到皇帝甚至都不应酬,一时间颇觉心虚——出宫短短半天,他已经睡了两觉,实在是偷懒了。

    但皇帝不问,他也勉强不露马脚,被拉着手就乖乖跟进去坐下,这才有空问:“你怎么也出来了?这样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人了吧?”

    皇帝捏着他的手,也不要茶喝,上下打量他一番:“左右无聊,不如出来看看你。万家我也是熟的,只是做了皇帝反而不得自由,很少再去旁人家里做客了。乖乖,今日回家,你高兴么?”

    瑞香病了几个月,两人最近才开始被允许缠绵,这一声乖乖听来就陌生了,瑞香立刻红了脸,不得不承认自己想歪了,忍不住蠕动一下,低头:“我很高兴的,只是这样也太兴师动众了,比我想的声势大多了,偏偏你还要追来,就半天不见,何必如此急切?反正,我也快回去了……”

    说是这样说,其实瑞香确实很开心,皇帝陪他一同回娘家和他独自归宁是决然不同的,瑞香怎么会不明白?不过皇帝出宫比皇后出宫虽然自由,但却并不算容易,被人知道了还是不好的。

    皇帝见他脸红,坏心立刻就起来了,只是不露端倪,暂且先伸手搂他,安抚道:“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行程不止要从头到尾的保密,也不能少了护送的人,否则若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道你出宫要遇到的人数众多,许多事都是不能预料的,又怎么可能真正轻车简行?万一出了事算谁的?”

    瑞香倒也不是不理解,这就是皇帝往往前呼后拥,也从不减随从人数的原因吧?见识过了从长安到洛阳时那全幅仪仗之后,瑞香也不觉得这纯粹是场面问题了。

    他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你不是就这么来了?这样不好吧?咱们待在一起,他们还以为做什么呢……”

    其实他确实有些心动,但终究觉得太不正经,说不出口。

    皇帝捏了捏他的下巴,干脆把他拉到身上:“有什么不好?夫妻之事还需外人揣度?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也是头一次来你香闺,对你的从前可谓一无所知,与其担忧别人如何看待你我恩爱的事,不如跟我讲讲你的从前。”

    其实他倒也不是对瑞香一无所知,只能说是婚前瑞香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定了亲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皇帝的意图瑞香明白了,他追出宫来原来只是为了贴近从前的自己,瑞香不由感到甜蜜,又被勾起兴趣,倒也不理自己是坐在皇帝怀里的,只是想起什么就讲什么。

    他在洛阳其实也就住了一两年,但那时已经记事,可说的东西很多。只是瑞香原以为这种闺阁之事皇帝不会感兴趣,却没料到对方听得津津有味,讲的人自然更是兴致勃勃。瑞香甚至拉起皇帝,四下指指点点,二人走到内室看瑞香从前临的字帖,拓的碑文,写的笔记,因年代久远,这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才留在家里,但如今翻看也别有滋味。

    瑞香站在案前翻阅这些自己都快忘了的东西,皇帝在他身后默然片刻,把他拦腰一抱,低声道:“真是一朵庭院深深处的人间富贵花,真想把你折下来,揉出汁水……”

    这话狎昵,显然不怀好意,瑞香心尖一颤,抓住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臂急忙劝阻:“不要!在家里不好这样子的……”

    虽然是拒绝的意思,但语调却轻软,因为瑞香想起了自己从前随口乱编的,在闺中和风流浪子,还是亲王时的季凛偷情之事。毕竟是夫妻,想到这里瑞香也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拒绝的手越发使不上力气。

    皇帝顺利地将深藏闺阁的美人一把抱起,甚至不知道从何处拿来一条绸带,蒙上了瑞香的眼睛。

    瑞香惊呼一声,又咬住嘴唇,意识到自己只好任凭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