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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代,婚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问凝的父母痴傻了,就长兄当父,亲事只要她哥满意,问凝再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 不过问凝家是卖身在方府的奴才,且是几代卖身在府的,主子们随时可以出面,直接干涉家生奴婢们的婚事。 想着问凝也是自己小乐队的一员,安然觉得自己应该去关心关心自己的队员,不能因为问凝只是家生奴婢的身份,就把她当牛当马来使唤。 再说,就算问凝不是自己的小乐队成员,这几年问凝也一直掏心掏肺地照顾自己,知冷知热,任劳任怨,整个清如院,没有比问凝更尽心尽责的下人了,就冲这一点,安然觉得他也应该关心关心问凝。 婚事是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头等大事,相当于二次投胎,生得不好,也就苦十几年,嫁得不好,就要苦几十年。 如果问凝真不满意她哥给他定下的亲事,安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替问凝出头,他希望问凝能像抚菡一样,拥有一桩顺遂心意的好亲事,这关系着问凝一生的幸福。 因此,安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练功房回卧室享受推拿,然后睡觉,而是提着罩子灯去了问凝同抚菡两人的房间,在外面敲了敲门,叫道:“问凝。”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出来的却是抚菡。她见是安然,慌忙把安然往屋里让:“姑娘找阿凝?她刚出去了,等一会就会回来。”她们是安然的贴身大丫头,住的房子并不差。 安然进去坐下,抚菡很自然地接过安然手上的干巾,替他绞头发。安然说道:“我刚看见她,躲在练功房里偷偷哭呢。” 抚菡听说问凝躲在练功房里偷偷哭泣,轻轻“啊”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安然等了一会儿,没见问凝回来,想必问凝在练功房里被自己惊走,又另寻地方躲起来伤心去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便问道:“抚菡,你知道问凝在伤心什么?” “不知道啊。” 安然有些不高兴:“你们住一块儿,怎么会不知道呢?” “姑娘,我真不知道。”抚菡话里多了几分真诚:“阿凝这人一向心思重,什么事都揣在心里,不肯跟别人说的。” 安然只得猜测:“是不是前几天她回家,看了她哥给她相看的亲事,她不满意?” 抚菡道:“她哥是给她相看了个亲事,男家是提出叫问凝回去,大家当面相看相看。可是,问凝没回去相看啊!” 安然奇了:“问凝还跟我告假来着。” 抚菡道:“她哥来接她回去那两天,阿凝都躲在房里没出去,叫我去回她哥,说姑娘忙,离不得她,拿了些钱给她哥,就把她哥打发回庄子上去了。” 问凝的父母兄嫂都在庄子上干活,四月间,庄子上的农活多,不敢担误久了,进城等两天,接不到妹子,只好回去了。 问凝明明跟自己告了假,结果根本没回去相看亲事。从拒绝回去相看男方来看,问凝抗拒的不是她哥给她相看了谁,而是她哥给她安排亲事这件事本身。 难道……问凝心头有了谁?所以才会抗拒她哥给她安排亲事?安然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吩咐抚菡:“你叫人悄悄在咱们院子里找一找,看问凝还在不在?” 清如院不算大,除了两婢两厮,院里还有六七个粗使丫环和婆子,抚菡一传话,大家很快就把整个清如院翻遍了,问凝果然没在清如院里。这下大家全都看着安然,等安然拿主意。 安然想着,问凝性子要强,大约是跑出去寻个地方躲起来偷偷哭泣去了,自己若是吵闹起来,满府寻人,反倒不好。 而且问凝好歹识了字,开了眼界和心胸,总不至于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于是,安然便吩咐大家各自休歇,该干嘛干嘛去,若是问凝回来了,大家也不要说找过她的事,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安然虽然有点担心问凝,但想问凝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安府去,必是在清如院外面寻了个地方躲起来哭泣去了,大约心头难过,哭一场就好了吧。 因此安然也不是太过担心,躺在床上,倦意上来,很快就睡过去了。 果然,次日,安然看见问凝神态如常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如从前的温婉恭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甚至都看不出她昨晚跑出去躲起来哭了一场。 虽然问凝表现如常,安然却凭着种舞者的直觉,觉得问凝更颓了。为什么会感觉到有个“更”字?安然忽然醒悟过来,问凝在昨晚一哭之前情绪就颓了。 问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颓的呢?从她在进行伴奏练习时,频频出错走神时,就颓了吧?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安然想来想去,没觉得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安然只记得那之前自己为了创作新舞找不到灵感的事,烦燥颓废,情绪低落,难不成这种颓废低落的情绪还会传染人? 后面,安然趁着练功中间休息的当口,逮着个左右无人的时机,悄悄问问凝:“你前几天回去相亲,可还满意?” 问凝像是被安然这一问惊到了,猛地抬头瞪住安然,少顷,又垂下头,便想从安然身边走开。 安然是个清浅随意的性子,最不喜欢打哑谜,更不喜欢玩猜来猜去的游戏,心头藏不住事,见问凝又想避开,赶紧一把拉住问凝的右手手腕,道:“我问了抚菡,她说你根本没回去相亲,你跟我告了假,就在房间里躲了两天,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