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
袁秋华参加各类报刊组织的新闻报道培训班,还参加各种院校组织的写作培训班。时间对她而言,是最宝贵的,一天当作二天用。 作家都是独行侠。为了避免被打扰,她不得不深夜写稿。注意力高度集中,进入“心流“深度思考的状态,哪怕几分钟的打扰,都会大大降低思考的质量。她在门上贴条告示:晚上我要安静,都别烦我,有事明天再说,让我静静。 但事与愿违,越发引起好奇,敲开门询问,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到什么程度了?装神弄鬼干什么?真的不需要睡眠吗?太能熬夜了!你到底在学什么?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 袁秋华哭笑不得,她通常不解释,因为解释不清楚,从形而下到形而上,从粗象思维到逻辑思维,从有为法到无形式,中间隔着二十年的知识积累与观念更新,及头脑风暴,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当她在全神贯注思考一份琢磨了很久的方案,忽然一个灵感闪过大脑,这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结果,大脑立刻开启了“思如泉涌”模式,只恨自己狂敲键盘的速度达不到每分钟一千字。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笃笃”像啄木鸟,啄穿她的脑壳,让她痛不欲生。原来是新来的租客,问她交水电费的情况。好吧,看在你还算有礼貌的份上,赶紧糊弄过去,赶紧滚蛋。 五分钟后,她回到了自己的状态上,赶紧“打捞”有点变模糊的思路。“咚咚”敲门声,又响彻云霄。她开门一看,楼下租客要借几瓣蒜头。她想象自己一记左勾拳,塞进她的大嘴巴里,可现实中的她,只能跑进厨房,拿几颗蒜头出来,送给她。 不到十分钟,门外又有人敲门。她开门,是某街坊在香港上班的儿子。他掏出一枚鹰洋,让她帮助鉴定真假。 鹰洋,墨西哥银元,又叫做“墨银”。鹰洋是指1821年墨西哥独立后使用的新铸币,从1823年开始铸造,分为两种,早期和后期。早期的,是1897年以前的花边鹰洋,橄榄齿;后期的是1898年以后的直边鹰洋,直轮齿,属于新币。 袁秋华先向他普及鹰洋的这些知识,再告诉他,这枚鹰洋,看边齿,是直轮齿,是新币,看币上的年份,是1908年。估价嘛,一百以上,三百以下。跟银圆(袁大头)的市价不相上下。 他又掏出一块金绽,说是李闯王藏宝洞挖掘出的金锭。 袁秋华看都不想看。 金锭,即金元宝。黄金首饰,皇家专用。汉代皇陵,只出土了金饼。明清王孙古墓只出土金耳环,金戒指。朝廷从国库调拨的军晌,都是银绽。给官员发俸禄,都是铜板。商贾流通,最大的钱,也是银角子,即碎银。金绽?古代百姓一辈子别说黄金,连白银都很少见到,使用最多的也就是铜钱而已。十五贯,就是十五枚铜钱。所谓的金元宝,金条,别逗了,有点常识,好不?你见过拿金条买菜的吗?说句得罪人的话,全是假的!没有一个真的! 他说:香港金店里的,金条,金元宝,也是假的? 袁秋华说:没验证的,我不说真假。但历史上,真没这些东西。真正金锭,金砖,什么的,都在博物馆里面躺着呢.。全国也只不过有十几个而已。民间能成筐,当土豆买卖? 他不服气:我家里传下来的,不可能假。 袁秋华说:首先吧,可能真是传下来的,但至多不超过20年,因为你家里的长辈十有八九,都是80、90年代在某个地摊上,或者假货贩子手中“捡漏”的。这些东西在当时十分吃香,为假货贩子带来了大量的利润!搞鉴定这么多年,所见收藏的“黄金”古董,千千万万,但不好意思,没有一个是真金子打造的。确实,哪个假货贩子会傻到用真金子造假? 他骂人:据说,花了几百块,买层镀金。 袁秋华说:别急着骂人,教你一个方法,找个空闲的时间,去一家靠谱的金铺,或者回收黄金的地方,验一验成份。你会发现,能用实心黄铜造假,就已经很有良心了,但用其他乱七八糟的材质填充的,数不胜数。 客走,袁秋华关上门,骂骂咧咧地关上电脑,熄灯睡觉。躺下却失眠,灵感的碎步,忽隐忽现,时不时像冷水滴进油锅,“噗哧”沸腾起一圈圈油花,时不时像雷电,“轰隆”一下,在头颅里炸开,劈死不计其数的细胞。于是又起来,打开电脑,和灵感玩耍捉迷藏的游戏。煎到二点,虽然“打捞”了一堆想法的“尸骸”,但她能肯定,一些关键想法再也找不回来了。 迫不得已,袁秋华改变策略,七点早睡,到十点再起来,到六点再睡,八点再起来。这样就有了整整八个小时的一段时间,可以安安静静,安安心心地写作。 这种衣食无忧、自由状态下的工作状态,其乐趣妙不可言,却不足与外人道也。 每天时间都不够用,但生活总不缺乏意外。 蓝新颜回来,说王十月生日,请吃宵夜,他专门接她去。说实话,天气热了,白天什么都不想吃,晚上出来宵个夜,吃点烧烤撸个串,再来两瓶冰啤酒,爽歪歪。袁秋华本来不想去,还是经不住他的拖拽,上了摩托车。 经过广州大道公交站,远远看见蓝母在跳脚骂人。蓝新颜龙头一扭,要走岔路躲开。 袁秋华说:去看咋回事,耽搁不了。 蓝新颜说:她人来疯,越管越闹事,不管她自己息事。 袁秋华说:我看她没赶上车,要不你送回去?我等等,没关系的。 蓝新颜上前:妈,我送你回家吧。 蓝母说:气死我了,都气吐血了! 下午5点左右,恰巧是小学的放学时间,等公交车的人比较多。公交车进站后,蓝母一马当先,把小学生挤到后面。上了车后,还有空座,但她没去座,看了看后面的座位,又看着门口的爱心专座,怕坐了爱心专座,要让座。她站在门口,正犹豫不决,后面的小学生,可不想这么多,有车就上,一名女孩看她站在通道里不走,就想从她身边往车厢里面走。因为通道太窄,女孩的书包碰到了她的胳膊。 蓝母回过头,就给了女孩一个耳光,打了还不解气,骂骂咧咧的,还想再动手。 司机看到后,制止说:你怎么打孩子啊?她再不对,你也不能打人啊! 蓝母凶道:她是你孩子吗?孩子,就可以没家教吗? 回头又对着被打哭的小女孩说:是你先过,还是我先过?怎么回事?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正在这时,女孩的爸爸mama也上车了,本来是想让女孩自己先回去,他们还要买点东西。可看这个公交车停了好久都不开,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自己女儿被打了。看到打人的大妈,两人只是数落了几句,就走了,毕竟年轻人不能和大妈计较。 蓝母看到女孩的爸爸mama来了,仍然没有道歉的意思。 车上有些乘客看不过去,七嘴八舌说了她几句,司机也说她做得过分了。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倚老卖老,耍无赖! 软硬不吃脸皮厚!迟早会碰上铁板,被打个半死。 看到是个小女孩就扇人家耳光,要是换成个老太婆,肯定一句话都不敢说。 为什么?怕别人跟她一样撒泼呗,毕竟撒泼这种技能,也是分等级的,年纪越大等级越高! 盲流老人,第一,过于斤斤计较。第二,过于爱占小便宜。第三,有时候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 这不说还好,一听到别人数落她,蓝母把鞋子脱了,袜子也脱了,躺下耍无赖了,在过道打滚撒泼!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能忍让一下?还要司机赔钱,说她赶着去坐火车,司机和乘客都欺负她一个老太太,耽误了她的时间,司机不赔钱,就别想开车走! 之后,无论人们说什么,她都不起身,躺着装死。 一名男乘客冲上去,把她往后门拖:你喜欢滚,那就滚下去吧! 司机见状麻利的打开了后门,蓝母就被干脆的扔下了车,脱下的鞋袜也被踢了出去。 公交车逃命似的开走了,女孩透过车窗,还能看到她在后面追着车跑,没赶上,就跳着脚大骂。 蓝新颜把母亲送回家去,回过头来接袁秋华。 来到荔枝湾的烧烤店。烧烤特别棒,但店主不愿意搭理人,非常任性,下雨天不烤、天太热不烤、心情不好不烤、打麻将不烤、输了钱更不烤。这不纯粹往外踢客人吗?可他的熟客,撵都撵不走,就是稀罕他的烧烤,还须预约呢,因为一不高兴就收摊,有钱也不赚了。 袁秋华怀念起武汉的烧烤。铁板烤rou,肥而不腻,rou质鲜嫩入味,好吃的不得了。生煎牛排特别的嫩。黑椒汁和意面跟牛排拌在一起。烤鱼的佐料很入味,鱼rou又嫩又鲜又香。凉拌毛豆是夏天最好的下酒菜。卤藕和烤鸭肠就不在话下了。 王十月说:甲鱼烧牛鞭,吃了要上天。龙凤甲鱼汤,吃了先不慌。酥油饼。欢喜坨。三鲜豆皮。油饼包烧麦。筒子骨煨莲藕汤。 袁秋华说:筒子骨煨莲藕汤,这是我的拿手菜呀,有空过来吃呗。 王十月说:我还想喝富水湖的油茶。 袁秋华爽口应诺:家乡味,我从小就会啊!滚水里,加入炒米、馓子、酥黄豆、熟芝麻,山茶油等,然后再拌上盐、花椒面、辣椒油、味精、葱花等调味料,就成了一锅底料丰富的油茶了,街坊邻居都喊来吃。油茶虽然有些麻辣,但吃起来香气逼人,非常非常好吃。 谢和顺说:听你俩说得流口水,我也要尝一尝,有好吃的,记得叫上我哈。 树底下吃夜宵,“噗”掉个一团东西来,落在蓝新颜头上。吓他一跳,慌乱站起来,摇晃着脑壳。那团东西,斜飞,滚落到袁秋华怀里,是个活物,扑腾乱动。袁秋华双手合拢,一把捂住,慢慢抓起。大家定睛一看,竟是只小鸟,胖乎乎的,羽毛还没长出来,刚出生没几天,身上一层绒毛,粉嫩的皮rou,浅蓝的筋骨,好可爱呀! 袁秋华点一下它的脑壳:小乖乖,又调皮了不是?这下好了,你怎么回家啊?你又不会飞,我又不能飞,咋办呢? 小鸟“喳喳”叫两声。 蓝新颜抬头一看,香樟树的顶权上有个鸟窝,离地有二十几米高呢。 远处飞来一只鸟,落在二米开外,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小鸟,也叫,声音透着焦躁,慌乱,担忧。它翅膀急速张开,又收拢,不时往前跄一下,像在威胁袁秋华,你敢伤我的宝贝,我就啄瞎你的眼! 它全身羽毛乌灰色,但翅膀尖和尾声尖却是白色,乡村常见的喜鹊嘛。袁秋华冲它勾手指:哎哟,小喜鹊,你懂得威胁我,不简单呀!嗬嗬,来呀来,咱比一比十八般武艺? 蓝新颜说:你把乖乖还给它嘛。让它噙上去。 谢和顺说:蓝少真是都城人,在电视里见过老鹰抓小免?大蛇噙鸡蛋?喜鹊的嘴,能张多大,叨得动么? 王十月说:小喜鹊呀,听我跟你讲哦,人家吃软不吃硬,你给她点几个头,求求人家啊!人家心一软,来个旱地拔葱,“嗖”一下,把你宝贝送上去,不就圆满了么? 袁秋华“哧哧”笑了起来:隔壁老王,说什么屁话呢?认为我是燕子李三呀!“嗖”一下飞上去?你先,请! 神奇的事,发生了。喜鹊似乎听懂了,果真点三下头,然后就地一滚,肚皮朝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王十月逗乐了:华姐哎,怎么样?万物有灵吧!它对你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帮个助呗!举手之劳而已呀! 袁秋华嬉闹:嘿,它是你什么呀?这样听你的话,你这样懂它,交待!咦,难道你懂鸟语? 王十月朝袁秋华眨一下眼,丢个“无可奉告”的眼神。 袁秋华点头一笑,表示明白。 她把小鸟放纸碗里,用牙齿咬着,来到树下,脱鞋,脱袜,双手抓树皮,发力紧扣。树太大,四五个人手牵手都抱不拢。她没法抱,只能抓扣。腰一拧,胯一提,双脚离地,也是紧扣树皮。手扒,脚蹬,上下配合,手脚并用,像只壁虎似往上攀爬,一口气窜上顶权,单手攀权,把小鸟倒入窝,吹声口哨,往下滑溜。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前后不过二分钟。大家都看呆了。小鸟进窝,已无玄念,松口气,收回目光,不看袁秋华,抬头仰脖累,仰面聚精也累,低头看餐桌,准备继续吃喝。 静候袁秋华落座,一等没等来,二等不见人,三等人无影。 大家抬头一看,她侧身仰卧在树底盘大杈间,睡大觉呢。 谢和顺说:能够被蓝少看上,果真不是一般人。 王十月说:爬墙上树,易如反掌。华姐,非一般人所能比。 蓝新颜不好意思了,拿了几串烧烤来到树下:我扔,你接,想吃啥,我去拿。 树杈离地二米,扔也易,接也易。袁秋华说:我要臭豆腐,五串,多加辣。另外,还要一串面筋,不要孜然,抹蒜蓉。 蓝新颜进店和店主报菜单。 店主说:蓝少,你女朋友,心真善。说实话,看见她抓小鸟,我还以为她会让我烤了吃呢。知道不?我烤过刚出壳的家禽,没长毛的,烤着喷喷香,吃着滑滑嫩,真tm太诱人了,一般人克制不住。 本书首发来自百书楼(m.baishu.la),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