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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挽留的话,换一种语境,却成了伤害对方的利器。 望着他摔门而去的背影,尽欢心底凉成一片。 他从未爱过她,从未。 她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捌 一个铁了心要离开,一个铁了心不放。 两人之间陷入漫长的争吵期。 争吵过后,便冷战。又争吵。反反复复。彼此都疲惫不堪。 他们最后一次争吵的第二天晚上,尽欢亲自下厨做饭,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她跟他碰杯,对他说:“我们不要再伤害彼此了好不好?” 他微笑,说:“好。” 仰头喝尽。她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杯接一杯,很快那瓶酒便见底。桌上的菜倒没怎么动。 最后,狄彦趴在桌子上醉过去。 尽欢坐在他对面,坐了许久,而后起身,上楼。很快,她拖着箱子下楼,走到玄关处,停下,回头,望了他最后一眼。 再见,狄彦。 再见,这些年的爱。 她许给自己的三年之约,终究没有坚持到底。 她觉得累,好累,真的好累。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实现那个约定。 她出门,上了那辆事先联系好的出租车,往机场去。 可是他不放过她。 他在机场将她截住,脸色铁青,粗暴地将她塞进车里。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终究被她识破。红酒里的安眠药,早就被他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 她咬牙切齿:“狄彦,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离开你,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哪怕死,我都要离开你!” “许尽欢,你也给我听清楚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愿意,否则你永远都别想……” 那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摁下中控锁,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她想,如果活着我没办法离开你,那么就让自己死了这颗心吧。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爱恨都如此激烈固执。 在强大的痛与和昏眩中,她似乎听到他惊恐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尽欢。 在茫茫夜色中回旋,那样空旷。 尾声 她已经昏睡了三个月。 狄彦沉默地站在病床边,他身边,站着狄斐。 “那份遗嘱的内容,是你透露给沈幼希的吧。”狄彦说。 狄斐沉默。 等于默认。 是他。是他酒后失言。这些日子,悔恨时时攫取他的心。他那么不想伤害她,却终究将她伤得身心俱累。 “她在惩罚我,所以不肯醒来。”狄彦轻说。 “你活该!”说完,狄斐转身离开。 如果说他曾怀疑过狄彦对尽欢的用心,那么这三个月来,他将狄氏交到自己手上,日夜不离地守在她的病床边,哪怕他再不想承认,也只得承认,这辈子,他永远都争取不到她的心。 狄彦在病床边坐下,握着尽欢的手,第N次对她轻说:“我欠你一句话,你一直想听的话,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对你说。” 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 我爱你,尽欢。 我爱你。 4.万里河山不及江川 他是我一生的渴慕。 零 ――那个人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他之于我,如同清泉之于麋鹿。 他是我一生的渴慕。 壹 遇见他那年,我十三岁。 那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年,那年春天,mama在某个夜晚消失,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街坊邻里的流言蜚语如吞人火舌,经久不散。暮春,老傅带着我离开北方家乡,来到闷热多雨的南方城市。因为水土不服,我病了一段时间,难受到极点时,我哭着问老傅,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靠坐在房间角落里,一根接一根抽烟,任凭我问多少次,他就是不理我。病愈后,我瘦了八斤,变得很沉默,仿佛一夜长大。 我没有上学,老傅出去工作时,我独自待在租屋里,看黑白老电视,或者趴在窗台上观察楼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那时候我们很穷,只租得起最便宜的筒子楼,那里鱼龙混杂,多是外来人口,从不缺争执与冲突,老傅厌恶极了这里,我却很喜欢,因为那些嘈杂与热闹,让我觉得没那么孤单。 七月份,这个城市最热的时候,迎来了我十三岁生日。 那天,老傅难得天未黑就回到家,提了很多菜,他身后还跟着个陌生人,老傅将我拉过来,介绍说,“我女儿,傅瓷。”又让我叫人,“叫陆叔叔。” 我的视线却被他手中提着的东西吸引住,那是一个生日蛋糕,我嗜甜,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甜点,忍不住便吞了吞口水,双眼发亮。 老傅怪我不懂礼貌,他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蹲下身,与我平视,伸出手同我打招呼:“嘿,小傅,你好哇。我叫陆江川。”见我愣愣的,他笑了,握住我的手,摇一摇,然后放下。 多年后我总想起这一幕,我们的初见,他把我当做一个小大人,郑重其事地介绍他自己。 我叫陆江川。 这个名字,后来成为我生命中最隆重的三个字。 但在当时,我对他手中蛋糕的兴趣远远大于他。饭桌上,他歉意来得匆忙没有带礼物,老傅说小孩子没这个规矩。他却很坚持,问我:“小傅,你想要什么?”见我沉默,他又加了一句,“无论什么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