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欧阳夜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不要紧,倒是把刚要炸毛的三皇子给吓住了。 小胖子甚是疑惑,他还没惩治他呢这家伙哭什么呀! 还哭的这般伤心……还抬起手撕心裂肺的捶着胸膛,嗷嗷嗷的放声大哭。这逼真的演技简直虐他二哥哥两条街呀! 就连黎回心都有些发懵,本能的开口宽慰道:“我的衣裳你踩就踩了,那个、先别哭了……” 来者是客人,包不起明日就有胡说欧阳家小公子被她的“面目可憎”吓哭了…… 黎回心突然觉得,这黑锅貌似背定了! 据说欧阳家的小儿子从小养在庄子上,处境并不好,眼下看根本是脑子有病吧。 欧阳夜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又强迫自己冷静,他怎么可以在黎回心面前这般丢脸?好像个笨笨傻傻的呆小子,黎回心岂不会还像从前般当他是弟弟? 当时,天水城被破在即,突然而至的一拨军队居然是二皇子在封地培养的侍卫队!当然不是为了救他而来,只是因为黎回心意外出现在天水城。 他们二人重逢,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释然了,生出一股就这般一起去了也挺好的感觉,那些情感在胸口处压抑多年,他同她相见恨晚,没有赶在大哥娶她之前,那么就默默的陪她去死。 说起黎回心和大哥的渊源,其中更多是身不由己。当初白皇后去世,先皇痛不欲生,欲随其后。先皇立欧阳氏所出皇子为太子的前提便是要让欧阳家善待长公主,并且逼他的祖父立下重誓。 祖父为了保太子登基,什么都应了,可是一心被父亲祖父培养的大哥尚了公主,仕途再无意义,还不能再碰军权,着实逼得大哥消沉许久。 看着大哥的颓废,即便是起初怜悯长公主的父亲后来也变了心思,大嫂却从来没多言什么,主动去了庄子隐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与她多了交集,渐渐生出令人不齿的心思。他不停的压抑着自己,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可是不曾想,临死之前,还能相遇。 这是缘分吗? 他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却像个哑巴似的说话都犯着结巴。大嫂始终如记忆中沉稳良顺,利用二皇子的兵马助他出城。她总是那么聪明,懂的特别多,任何事情到了她的眼前,都变得轻而易举了。他是真的喜欢她,从此眼里再也看看不下去任何其他女子…… 即便她是他的大嫂,他们终生没有可能。 她劝他快走,还约好了在天水城南城门的官路十字路口处见面,可是当他抵达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熊熊烈火,将天际染成血红色一片。 城灭了,无一生还。 那一刻,他特别后悔活下来,他心头的那些话都来不及和她倾诉,她便舍他而去了吗?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泪珠轻轻落下,他才意识到,她于他,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他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六岁那年,母亲生病,他不过是咳嗽了一声便被父亲当众踹了出去。偏说是因他命硬,导致母亲突染风寒。于是尚无人给他诊治胸口的伤,他就像个臭老鼠似的被扔到庄子上。 寒冬腊月的天气,身子很冷,心却也是寒了。他哭了一整夜,便再不愿意开口同父亲说话。父子如他们,已然是仇人。 他后悔了,特别后悔,即便她是他嫂子又怎么了?他爱慕她,喜欢她的心是真,那么便和她长相厮守吧。夺兄之妻就能如何!反正他父亲都要杀了他,难道还怕和家族撕破脸吗?他前世军功都是靠着性命相博,不像兄长般有父亲照看,不也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啊可惜,他一时犹豫栽在骨rou亲情上,干嘛来给二哥收拾天水城的烂摊子?赔上自己的性命倒无所谓,却是害了大嫂。若没有他,二皇子的人马未必不能救下黎回心啊。 欧阳夜恨、恨自己、恨欧阳家。 或许是心头怨念太深,明明死了却又是活了,还回到了小时候…… 莫非阎王殿不敢收了他? 真是上天怜他命运坎坷,让他回到了父母进京之前,否则岂不是又错过了。欧阳夜的视线变得越发清明,眼底那张记忆深处永远忘怀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占据了全部心头。 他要占有她,在大哥以前,占有她……他迈开腿,跳……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耳边,传来一声杀猪般似的惨叫,是三胖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百度单螺发髻 = = 这本书的男主,是超级大忠犬。没有之一。^_^ 晚上还有一更。 ☆、发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居然看着jiejie被欺负了! 三皇子绝对不能忍。 黎回心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两步,虽然倒地,却是小腿被欧阳夜抱住,还不算极其狼狈。发饰上的那个若大的蝴蝶发髻却是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她恼羞成怒,抬起脚就冲着欧阳夜脸颊踹了过去,可是这个小家伙别看柔弱,蛮力却不小,宁可被踹也要抱住她的脚往怀里塞,太尴尬了。 三皇子黎定宁拉着他的脚腕使劲拽,却是裤子都快被脱了,他也死活不放手。 小胖墩气急,抬起屁股骑在欧阳夜的勃颈处,伸出小肥手去掰开他攥着的jiejie裙摆,然后耳边传来撕拉一声,jiejie的裙子生生被他们撕破了。 欧阳夜脸颊通红,心虚的抬头看向黎回心,结巴道:“我……” 他身子僵硬,喉咙仿若是堵了东西,一看到黎回心的眼眸就说不出话。 好在他提前准备充分,往她裤腿处塞了个纸条。黎回心微微怔了一下,仿若无事似的站了起来。 至于两个男孩子,还趴在地上呢。 白若兰和梁希宜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白若兰急忙上前拉住女儿,道:“心儿,你没事儿吧。” 黎回心摇摇头,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个的靴子,道:“儿臣无事儿。方才……” 她抬头望着梁希宜,留有余地的说道:“应该是欧阳家的小公子摔倒了。” 这话已经是很给远征侯夫人的面子,梁希宜愧疚似的望着她点了下头,冷声道:“夜儿,你在做什么!” 欧阳夜低着头,却是不愿意去瞧母亲。 他在做什么?骑在他脑袋上的是三皇子殿下好吗?他又做了什么了! 梁希宜也甚是头痛,这孩子从小就没养在他们夫妻身旁,往日里就跟个哑巴似的。 黎回心弯腰审视了一下裙摆裂开了的布料,趁机将裤腿处的纸条随手拿出,低头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愣了片刻。 纸条上是一句话。 【公主婚事今年必定昭告天下,欲知详情……留我。】 黎回心咬住下唇,暗道,这个欧阳家的小儿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虽然知晓父皇和母后都中意远征侯夫妇给她做公婆,可她毕竟还八岁啊,今年必定? 不可能,父皇不会如此草率。 除非…… 黎回心胸口一紧,若说爹娘给儿女定亲仓促,措手不及,唯有意外发生。 母后的隐疾和父亲的心伤…… 白若兰见三皇子衣裳脏了,立刻遣人把孩子送回到春花苑。 她可懒得应付德妃娘娘和太后的埋怨。 黎回心沉思片刻,甩甩头,有些理不清楚。 没一会,李嬷嬷从院子拱门走了回来,恭敬的回复皇后娘娘,道:“三殿下已经送回春花苑。德妃娘娘那本是质问奴才为何三皇子衣冠不整,奴奴才就如实说了。听闻是和欧阳家小公子一起摔倒,德妃那边就没再多言。” 白若兰冷哼,也懒得知晓那头情况。梁希宜始终面无表情。 李嬷嬷犹豫片刻,说:“倒是欧阳家小公子,派人给他换衣裳的宫人道,这孩子身上特别烫,别是生了病?” 梁希宜怔住,暗道:入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话,她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黎回心不由得愣住,他留下纸条说让她留他,难不成是要应验在这里?小不点年岁不大,心机倒是够深的啊,只是到底图谋什么呢。 对于欧阳家的男女,她天生反感,决定静观其变。 没一会太医过来,看完欧阳夜后眉头紧皱,应该是本就身体不适,方才又情绪激动着了凉,这才引起了发热,需要立刻诊治。 白若兰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念到这毕竟是梁jiejie的亲儿子,立刻安排好屋子吩咐好生照料。梁希宜有些犹疑,她亲自带进来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就病的这般严重? 她和夫君这些年躲在边疆也有远离朝政的心思,后宫这吃人的地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年先皇后两个嫡子最后都废了,小儿子才意外登基。 欧阳夜虽然同她不亲近,却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rou,她反倒是不希望孩子留在宫里养病。 “若兰,既然今日夜哥儿身体染疾,我便先不多呆了。此次回京还打算去给定国公河北老宅祭奠祖父,估摸着会待上小一年时间,你我姐妹还能再聚。”她眨了下眼睛,说:“我会主动递牌子进宫陪你的。”梁希宜和白若兰情同姐妹,便直呼其名,反倒是令白若兰欣喜觉得亲近。 她本是天真浪漫的性子,渐渐被后宫磨得没有生气。曾经一心仰望的男子对她伤害至深,难得留下的情谊便会倍加珍惜。 黎回心听得出来,梁希宜不想让儿子留在宫中。若是她必然也是如此想着,六岁多的孩子,单独留在宫里,爹娘不在身边,岂不是最容易生事儿? 她想起方才欧阳夜的纸条,隐隐有些琢磨不透。 若是梁希宜执意不让儿子留宿,她娘没道理强留,那个小东西的计划不就失败了。但是他为何要留在宫里呢。难不成欧阳家处境已经这般不堪,他觉得宫里比家里安全? 梁希宜是果断之人,她话音未落便朝着屋内走去,径直来到床边,见到欧阳夜眼睛是睁着的,柔声道:“身子不舒坦吧。忍一忍,我们家去请大夫再看。” 世上不会有打心眼里不爱自个孩子的爹娘。梁希宜望着小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弥散的眼神,不由得心口一紧,说:“夜儿起得来吗?娘亲抱不动你,我命人去寻你父亲。” 欧阳夜心肝一颤,他娘难道想让爹抱他吗? 指不定病好又是一顿臭揍! 其实前世他仰仗军功倒是和父亲关系缓和了几分。否则也不会念及骨rou亲情去天水城救二哥。可惜啊可惜,手心手背都是rou,那说的是大哥二哥。他是父亲指甲盖,触及全家扶持的二哥利益,他就成了牺牲品。 所以,这一世的他是铁了心必须留在宫里。反正上辈子他爹娘这时候也没带他在身边,一直扔在庄子上,那么留在庄子里和住在宫里又有何不同呢。况且宫里有回心姐…… 他脸上更烫了几分,方才竟是和回心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黎回心小大人似的拉着母亲的手,站在旁边,仔细观察欧阳夜的表情。这孩子貌似真没装病,那脸颊比熟透的苹果还散着一股热气,特别的红。 “娘,我头疼。”欧阳夜开始卖惨,没一会泪眼模糊,哽咽的说:“我不想,我想睡觉。”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哪也不想动,求娘就让我在这睡会吧。”他灵机一动,继续喉咙沙哑的说:“床子好软好软……被子好暖和,儿子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般暖和。” 梁希宜心口一疼,道:“这孩子快烧糊涂了。”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小儿子欧阳夜从小就被丈夫轰到庄子上了。 她当年养身子养了两年,整日里浑浑噩噩,着实忽略了小儿子。可是谁曾想到,丈夫会如此厌恶他呢?欧阳穆待她多深情,待小儿子便多薄情。侯府奴才又因她病了以后疏于管教,见人下菜碟,这孩子受过的苦,肯定比她可以想象的还要多。 梁希宜摇摇头,望着儿子紧紧攥着被子的小手,叹了口气,回身道:“若兰,我的儿怕是真要叨扰娘娘几日了。” “快别如此说,方才还叫我meimei,现在却说娘娘。希怡jiejie,我讨厌你了。”白若兰在熟人面前尚存几分无邪。 梁希宜无奈撇嘴,攥住她的手,说:“我去和夫君说下,住下来陪你如何?” 白若兰大惊,染上几分喜色,道:“真的可以吗?”她说完就落寞下来,道:“欧阳大哥绝对不会同意的。” 欧阳夜躺在床上假寐,唇角抽了抽,她娘若是提了,回去就不单单是一顿打了。怕是当即派人将他送回漠北,滚的越远越好。 其实……爹这般烦他,让他留在宫里做质子多好。 他在宫里被人弄死,也了却爹的心结,省得老担心娘被他克死。 顿时,欧阳夜胸口处又燃起期望的火苗,一定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