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我抓住你了。”雨下的太大了, 还伴着风, 尽管柯信然带着伞, 他的衣服还是几乎湿透了，额前的头发也因为浸透了雨水，而变成一揪一揪的了, 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此时他的脸上却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像是熊孩子知道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了那样得意的笑容。

    而温冉却答非所问的道：“你知道等待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吗？”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等的那个人，会不会来。就像mama让她等, 她说她就睡一会儿，她马上就醒过来了, 但最后……她再也没有醒来；外婆让她等, 她说等过段日子, 她好一些了, 她们就回家，但她永远留在了那间苍白冰冷的病房里，温冉甚至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爸爸让她等, 他说回来给她带她喜欢的臭豆腐, 然后那一声再见就成了永远。

    她讨厌一切让她等待的人, 她再也不要做那个等待的人。

    “我知道啊！所以……你是在哭吗？”柯信然笑得愈加灿烂。

    “怎么会？我从来都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而流眼泪，对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流再多的眼泪都是白费。”

    “倒是不蠢嘛，那你还傻傻的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是喜欢上了阿禹。”

    对于柯信然胸有成竹的样子，温冉却觉得很是可笑, “爱上苏禹？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你别不承认，不喜欢他，你会在这里淋雨吗？”对于温冉的嘴硬，或者说是冷静，柯信然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毕竟设下这个恶作剧的初衷，就是想要看温冉不可置信，悲痛欲绝的样子，但现在，都没有，他只看到她不可思议的冷静，和眼中淡淡的嘲讽。

    “苏禹知道吧！今天会下雨。”她说的那么肯定，不容质疑。

    “对啊，他知道，你要怎样？你能怎样？”柯信然冷笑一声，抱臂斜睨了温冉一眼。

    温冉却只是仰头看着天空，雨水落到了她的眼睛里，她闭上了眼。

    不多久，柯信然听到她以一种极端平静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感情是需要被消磨的。如果你确定不要这个人在你未来的人生中扮演任何的角色，就不要对他怀抱有任何的情感，尤其是怨恨。”

    “怎么？都到这时候了，还想对我说教？”柯信然觉得温冉这个人还真是挺奇怪的。

    然后温冉的下一句话却瞬间在他心中砸下一枚惊雷，他听见她说：“因为恨总是比爱长久，我要他与我，永远没有以后。”

    她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永远没有以后……她将苏禹剔除出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感情，尽管是作为朋友。她要自己对苏禹没有一丝的感情，无论是爱是恨是欣赏！

    怎么会有这么冷静理智到……近乎残忍的女人啊！

    此时的柯信然突然想对温冉说些什么，但对方却已经走远了，在说了那句话之后。而他……最终也没有追上去，这是她和苏禹之间的事不是吗？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温冉是一路淋着雨回去的，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有些凉，但并不冰冷，应该不会发烧，毕竟她喝过基因优化液，虽然是低级的，但小白说了至少可以让她不生病。

    不过还是问小白一下吧，如果会生病的话，还是回去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小白，我这样应该不至于发烧吧！我感觉精神很好，也没有觉得冷。”

    小白：“主播刚才就不该任性啊！基因优化液又不是特效药，改造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现在虽然体质增强了一些，但还无法完全杜绝病菌的侵扰，不过发烧还不至于，顶多有点小感冒。”

    小白还是那平板的电子音，但温冉偏偏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只能笑着安抚小白，“但是你刚刚还是没有阻止我不是吗？所以小白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呀！”

    小白：“不理主播了，感冒流鼻涕的时候不要哭哦！我去打农药了。”

    哦，怎么又是那个天杀的农药，要是小白有人形，他妥妥的就是一个都快没救了的网瘾少年。

    【主播，为什么不买把雨伞呢！为苏禹那个渣男淋雨太不值得了，我现在好气哦！最讨厌不守承诺的男人了[火冒三丈].jpg】

    【不过那个苏禹突然这样很奇怪，还有那个是叫柯信然吧，他的做法也很奇怪，干嘛无缘无故的针对主播，真相只有一个，这后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阴谋什么的应该不至于，有秘密倒是肯定的，但没来就是没来，无论他是故意的还是有苦衷，都不重要了。”原来以为她和苏禹算是朋友，在数学上，他帮了她很多，而她喜欢直白纯粹的人，觉得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也不错，不过似乎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不一定也把她当朋友。

    【主播我们不理他了，以后就和苏小帅锅玩吧！本来我还有点嫌弃苏小帅锅的，不过比起这个苏禹，苏小帅锅简直是天下第一好男人了。】

    【对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然男人不用多聪明，听话就行，当然颜还是要好的。】

    【其实重点是最后一句话吧！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哭唧唧].jpg】

    温冉噗的一声笑出来，“好，我以后不和他玩了，然后……我也喜欢苏曜的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看着弹幕的一片‘主播怎么连你也这样’的哀嚎声中，温冉阴郁的心情，渐渐晴朗起来。

    算了，这样也挺好的，什么深情男配，让他见鬼去吧！

    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温冉才真正的意识到，她还是被那本书影响了，最初得到那本书的时候，她是抱着不可尽信的警惕态度的，但也许是在确定了温离不是原装的，所以自己的空间才会变成星际直播系统这件事之后，她对那本书的信任感就拔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因为书里说苏曜未来一定会变成渣男，所以她一直纠结犹疑，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去尝试着与苏曜在一起，也因为书里写了苏禹是深情男配，绝对不会伤害她，所以她从一开始对苏禹的初始好感就很高，也很信任他。

    但事实是苏曜对她感情一直都很真挚，而苏禹反而是那个想要伤害她的人。温离这个变数的出现，不就是告诉她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吗？一只蝴蝶偶尔煽动的几下翅膀，都可能引起大洋彼岸的一场龙卷风，可她却一叶障目，差点成为了所谓的‘命运’的奴隶。

    想通了这件事，温冉感觉心上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消失了，从此就放纵自己，用心的去爱一个人吧！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反正被她温冉看上的男人，不是至死方休，就是不死不休，谁让苏曜先来招惹她呢！

    回到家，温冉连忙洗了个热水澡，看着镜子中脸色红润健康的少女，哼笑道：“看起来很有精神啊，怎么会感冒呢。”

    晚上睡觉之前，温冉时隔多日终于又翻开了脑中的那本书，一目十行的快速翻阅了已经‘通关’的剧情，然后又发现了一个书里和现实的不同点，并第一次知道了谢若青这个人。

    不同点是除了马术，自己选的另一个兴趣课是体态礼仪课，书里说是想要培养名媛淑女的高贵气质，而且书里的自己也渐渐的戒掉了喜欢吃黑暗料理的这个习惯，努力的往一个合格的未来贵妇人的路上行进。

    以现在的自己的眼光来说，这是有点可笑的，所谓名媛淑女的高贵气质，所谓的豪门贵妇，是给别人看的，背后的辛酸苦辣却要自己来尝，所以为什么不多爱自己一点，做自己喜欢的事，要知道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爱你？

    至于谢若青这个人，用通常的眼光来看，她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生赢家，有良好的家世，尽管父母双亡，却被世交苏家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自己的财产也还握在手里。苏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苏禹和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虽然现阶段还是亲情居多，但再过几年很有可能顺利转化成爱情，最后还有柯信然这个黑骑士保驾护航，这人生简直就是easy模式，如果她不做死的话。

    不过只短短的两章大概6000字，温冉就觉得这女孩以后一定会作死，因为她和温离有一个共同的毛病——不知足，想要的太多，愿意付出的却又太少。

    抛去苏禹和柯信然对自己的伤害，温冉倒是对他们从小到大为谢若青的付出，感到有几分可惜了，不过像苏禹和柯信然那样骄傲的人，大抵也是不需要别人的可惜与怜悯的，所有的恨其不争都不过是属于别人的故事罢了。

    合上书本，温冉抛去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对自己说：什么名媛淑女，什么豪门贵妇，什么苏禹柯信然，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未来可是要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的女人，只要好好画画就行了。

    ☆、第 40 章

    “mama——mama——”

    四周是那么黑那么黑, 黑的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她们几个人, 张皇无措的她, 脸上惨白如纸，捂着胸口慢慢倒下去的mama，挺着大肚子耀武扬威的尹蔓菁, 还有……躲在墙角流着鼻涕怯懦胆小的……温离！！！

    不对，这是梦，温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温离应该在尹蔓菁的肚子里才对，尹蔓菁的肚子还是高耸的, 她的孩子还没流掉……流掉！

    梦境有时候就是现实世界的倒映，这是梦, 但或许也是现实, 这是多年前……真实记忆的重现。

    “mama——”温冉惊叫着倏得睁开眼睛, 她显然还没从梦中的场景中缓过来, 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目光是无焦距的涣散。

    窗帘并不厚重遮光，但房间却还是漆黑一片, 拉开窗帘, 月亮还高挂在烟灰色的天幕上, 只是光芒已经有些暗淡了，快天亮了吧！

    擦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温冉的心情不由的有些沉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也许是不正确的，或者说是紊乱的。

    她六岁之前的记忆, 整体是模糊的，有些小片段倒是清晰，但却不记得时间点，完全是碎片式的，连不成一个整体。

    这样紊乱模糊的记忆，造成了她记忆的偏差，她以为爸爸早就出轨了，所以温离才只比她小一岁，她以为尹蔓菁当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温离，所以温离就是那个原罪，但其实那个原罪早就流产了。

    温冉终于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她记得尹蔓菁是在她五岁那年来到她家的，她的到来就是她们一家灾难的开始。

    温冉不想议论心爱的mama的不是，但以她现在的眼光看来，自己的mama夏瑜真的是一个天真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女人，当初尹蔓菁被她与之私奔的那个男人抛弃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辗转来到她们所在的小镇。

    温冉有一次听尹蔓菁向mama哭诉那个男人的冷酷无情，和她独自带女儿求生的不容易的时候，有听到她说她有在尹老爷子的房间无意间翻到过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我的女儿夏瑜，所以她一看到mama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她同父异母的jiejie了。

    温冉是很不喜欢这个姨姨的，但mama却觉得她很可怜，收留了她和她的女儿温离……不，那个时候温离还不叫做温离，她叫尹离。

    温冉从小就敏感，她察觉到了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尹蔓菁看爸爸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每当看到爸爸对mama温柔以待，细心体贴的时候，她的眼中都有说不出的恶意，那时的温冉不懂这种恶意的源自哪里，但却本能的感到危险，但那时的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一遍遍的提醒mama，“mama，那个姨姨很奇怪，她明明很讨厌mama，脸上却还在笑，mama她好可怕，我们把她赶走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mama却只是温柔的安抚她，“怎么会呢！蔓菁是我的meimei啊，怎么会讨厌我？冉冉你太敏感了啦，乖，去和meimei一起玩。”

    “我不要，我不喜欢那个坏阿姨，也不喜欢那个meimei，mama我们把她们赶走好不好！”她闹，她叫，但……都只是做了无用功。

    mama只当她是小孩的任性，只是怕爱被分薄，才无理取闹，mama对她加倍的好，希望给她安全感，但最后，事实证明……她是对的，mama才是那个天真的人。

    以她现在的眼光看来，尹蔓菁当时眼中的那种恶意，叫做嫉妒。她不甘心自己家世外貌什么都好，为那个男人放弃一切，却最终遭到抛弃。

    而夏瑜什么都没有，没有好的家世，容貌也只勉强称得上是清秀，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个私生女，凭什么她有一个算得上是优秀的男人，全心全意的爱，她嫉妒，她憎恨，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人。

    想要，所以她就去抢了……

    现在想来所谓酒后乱性，很可能是爸爸被尹蔓菁下药了，这样并不高超，甚至称得上是低劣的手段，但天真的mama和本性敦厚善良的爸爸，偏偏就中招了。他们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小镇里，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又怎么知道人心是能够如此险恶的呢？

    但记起了一切，也想通了一切，温冉的心情却更加郁结，这份郁结不是来源于尹蔓菁，毕竟就算在记忆紊乱的时候，她都已经恨了尹蔓菁这么多年，并在这许多年里让尹蔓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

    她为之失落的是……外婆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倚在窗边静静的望着天空，本就神思不属的脑袋更是昏昏沉沉，越来越疲倦混沌，像个游魂一样飘到床边，只来得及把被子一掀，就一头载入床铺里，迷迷糊糊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梦境……

    梦境中，温冉作为旁观者，以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自己的过去……

    “爸爸，你说了要给我带臭豆腐的。”小小的温冉面带灿烂的笑容，迎接晚归的父亲，拉着他的衣角，嘟着小嘴讨要心爱的零食，露出的小臂上，满满的都是掐痕。

    “冉冉，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谁掐你的，告诉爸爸。”

    看着爸爸满是怒气的面容，小温冉无措的咬着下唇，软声哀求，“爸爸，不要再打新mama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小离考试又不及格了，她只是太生气了。”

    “她生气你拿你出气吗？乖，你先回房间，爸爸给你买了臭豆腐，你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然后就气冲冲的闯进了卧室。

    小温冉听话的拎着装着臭豆腐的袋子就回屋了，打开电视，找到自己喜欢的少儿频道，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被电视上滑稽的人物逗得哈哈大笑。

    与她的小房间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又传出了砸东西的乒乒乓乓的声音，重物砸在皮rou上闷闷的声音，小女孩的恳求声，还有男人的痛骂声和女人的惨叫哭喊求饶声，小温冉却像是习惯了一样，只是把电视的声音开得更大一点，然后嘻嘻哈哈笑的更加欢快。

    ‘温柔包容’的妻子，脾气有些‘急躁’的男主人，‘活泼可爱’的大女儿，‘软糯乖巧’的小女儿，这是一个多么‘欢乐’的小家庭啊！

    作为旁观者的温冉温柔的笑着，给这幅场景做了这样的一个定义，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她黑黝黝的眼睛，冷漠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的渗人……

    梦还在继续，像影片一样，一个场景完了，就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哟，我的小乖乖，手臂痛不痛，让外婆看看。”一个头发半白，却气质极佳的老妇人向着小温冉招手。

    “外婆，我不痛，她哭的越伤心，我就越开心。”小温冉笑的很是明媚灿烂，说的话带着儿童式的天真与残忍。

    外婆的眼神很是复杂，似爱，似恨，似怨，她抚着小温冉柔软的头发，轻叹了句：“这都是为了……”

    “我知道，都是为了mama，我要给她报仇的，让爸爸和那个女人一辈子活在地狱之中，生不如死。”温冉小口的咬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

    “怎么什么话都说，真是童言无忌，不过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知道啊，电视里的反派杀了主角全家，然后主角就要报仇，让反派生不如死。”

    外婆看着小温冉的眼神更是复杂了，喃喃自语道：“这么聪明早熟，长大了可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像谁啊！总不会是像你mama那个傻丫头，也不像他，他也就在读书上脑子还好用……”最后意识到，这丫头竟然像自己呢！可她身上却流着那个害死她女儿的男人的血。

    此后的很多年，她在外婆的精心教导下，飞速的成长着，路……却越走越歪……

    “外婆，你今天好点儿了没？”温冉推着外婆去医院门口的草坪上散散心。

    “我好多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好好的听老师的话吗？”

    “我一直都很好啊，您还不相信您的孙女啊！前几天我还考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