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颜（上）

    祉瑶收好附有云玉和绮罗魂魄的符箓，继续往蜀国皇陵走去。他俩已经惊动了皇陵内的建木，他们的气息也会成为这结界内之物追逐的对象，因此她用方才那道宿魂符将二人的魂魄收入其中，并敛去他俩的气息，以防他们继续被穷追不舍。

    地宫之门已经被打开，她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虽然她不曾见过建木，但也曾在皇宫的书楼里读过一点与之相关的古籍。真正的建木，人间只有寥寥几句的描述，大概是没几个人见过，因此也没有特别详细的描绘；然而史料之中却曾经记载过作为祭祀器所用的唯一一棵青铜树——也就是眼前蜀国皇陵之中的这一棵，故而祉瑶几乎不用怎么看就能判断出地宫里的物件到底哪一个才是。

    她默默地走到青铜树前，仔细打量着引起这次事端的源头。除了布满青色的铜锈，还有一些位于枝干之上的疙瘩。上面有两个特别干净的，像是被擦拭过，还有另外几个像是被擦了几下就停下来的。祉瑶猜想这大概就是绮罗他们动过的地方。为何建木会对他们动手？是因为他们不是凡人吗？她回想了一下建木的结界，它应当只有感觉受到威胁才会主动攻击。会不会是建木将绮罗他们擦拭的动作以为他们要将它盗走？她不禁想起一路走来的情形——自进入成都地界开始，她就没有遇见过任何人，也没有遇到过任何活的动物。皇陵之内也没有灵兽和魂魄，就像被人刻意清理过了一样。难道是建木为了防止有人靠近将其盗走，将附近的一切都清理掉了？它的目的……到底是怕被人盗走，还是本身不能离开此地？

    祉瑶的脑海里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她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尝试。此处没有任何鬼魂，若是使用问灵术或者召灵术可能也没有用，反而更有可能引起建木的反应。她半跪在建木之前思索片刻，一口咬破食指上那伤口，挤出一滴鲜血，让它滴落在建木的底座。

    她屏息凝气地等上了好一会儿，然而并没有任何反应。正当她打算站起来之时，地上轻微晃动了一下，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方才是幻觉么？”祉瑶心里疑惑着，拄着灵杖站了起来。

    突然间她感到地上震动了好几下，继而是一阵如同擂鼓一般的轰鸣声，似乎是有什么在敲打着地面。她低头瞥了一眼，方才她滴在建木底座的血滴竟然被慢慢吸收了！

    地面开始像潮水一般翻涌了起来，祉瑶好不容易靠灵杖支撑着才维持到了平衡。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响接踵而来，眼前的青铜树从底座开始发出星星点点的绿光，身上的铜锈正簌簌地剥落。随着轰响越靠越近，青桐树底座附近的地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纹。祉瑶担心随时有塌陷的危险，赶紧跑到地面完好的地方躲避。

    皇陵的顶部也开始有土石剥落，感觉像是遇上了地震，一下子地动山摇的。祉瑶将灵杖往地上一插，在四周张开了保护罩，避免被头顶的土石砸到。她站着定了定神，才看到青铜树的底座似乎发生了些奇怪的变化——底座之下竟然生出了深褐色的须根，如同植物的根茎一样直插入地底深处。而之前它身上绿莹莹的光一直往上流动，方才的青铜树竟然在地坼天崩之时如同得到了灌溉，长成了一棵看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

    一直到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停止，祉瑶才撤掉了保护罩，缓缓走到这苍劲雄伟的大树跟前。此树像是有着一股让人着迷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它的树干。

    “主人，是您在召唤我吗？”一把老态龙钟的声音在祉瑶的耳边响起。

    祉瑶看了看四周，虽然已经被刚才疯狂成长的建木弄得一片狼藉，却还是和刚开始时一样，除了自己并没有其它的人，也没有其它的游魂野鬼，更没有天界的什么神仙的踪影。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她吃惊地问道。

    “是的，您以你的血灌溉了我，将我重新唤醒，所以您现在是我的主人。”那声音回答道。

    “请问你是……？我该怎么称呼你？”祉瑶有点不知所措，这么一把声音将自己唤作主人，总感觉好像辈分弄错了。

    “大家都管我叫建木。”

    “难道……你这才是方才那青铜树的真颜？”祉瑶诧异道。

    “是的。凡人的初祖——黄帝把我制造出来，我奉命作为人间的圣物守护天地人三界的盟约。但是从来还没有人使用过我身上的力量，因此之前我被封印住，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建木慢条斯理地说着，像一位向后辈讲述故事的老者。

    祉瑶感觉身旁似有清风微微掠过，她随着风来的方向一看，一位慈眉善目身披绿衣的白发老者正拄着拐杖立于她的身侧。老者向祉瑶微微行了一礼，笑言道：“老朽在此守候多年，终于等到了主人。”

    祉瑶也向他福了福，颔首答曰：“有幸得见上古神木真颜，荣幸至极。请问可否告知来龙去脉？”

    老者手上的拐杖轻轻一点，四周的环境竟换了一个地方，已经不是在建木的真颜那参天大树旁边，而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边上。此时正值日出之时，东边的海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片鱼肚白。迎着徐徐的海风，海边上有一个简陋的祭台，上面摆着一个比人脸还大的陶碗，里面被注入了大半碗水。三个魁梧的身影正站在祭台前，似乎要进行什么仪式。

    “此处乃上古圣地——汤谷。这三位是天地人三界始祖——东华帝君、东岳大帝与黄帝，他们正在进行三界初建之盟约，这是他们歃血为盟的仪式。”老者介绍道。

    三位始祖用手上的利器划破指头，往祭台的陶碗中注入各自的血滴。片刻之后，碗中的水面隐隐泛起了阵阵涟漪，被注入的三种不同的血液慢慢地汇聚在了一起。当它们彻底合为一体之时，一颗鲜红色的如琉璃珠状之物从碗里渐渐升至三人眼前。代表人间的黄帝接过这颗由三人之血汇聚而成之物，缓缓踱步到汤谷边上，将它置入汤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