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真颜（下）

    “这是什么？”祉瑶觉得这鲜红色之物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者微微一笑，再次挥动手上拐杖，他们似乎跟随着这鲜红色的琉璃珠徐徐沉入汤谷之中。祉瑶感觉自己像是沉到了水底，方才这琉璃珠沉入之时，水底下也被刚升起的太阳投射出金黄色的光。随着琉璃珠越沉越深，亮光也逐渐变弱，最终如同燃尽的蜡烛一样，只剩下一片黑暗。老者左手一挥，手上燃起一团火光，照亮了落入水底的琉璃珠。

    老者用手指了一下鲜红欲滴的琉璃珠，解释道：“你如今所处之地乃日没之处——虞渊。汤谷乃日出之地，实际上与虞渊相连，此处三界歃血为盟之圣物被置入汤谷之内，最终沉于虞渊之底。它为见证此盟约之物，于汤谷虞渊之中吸收圣地之精华，若三界出现动荡，能成为举足轻重之器。“

    祉瑶看到琉璃珠在水底之下逐渐长出了根须，四周的环境没有太大变化，但从根须如此快速的成长速度看来，应该是经历了悠悠漫长的年月。本来跟发丝差不多粗细的根须，迅速地长成了如手指一般的根茎，开始向上慢慢的延伸。

    老者伸手抓住了祉瑶的肩膀，将她一把提出了水面。虽然祉瑶一直被一股灵气保护着，但这灵气并不能给她护住刚适应昏暗水底的眼睛。须臾，她移开护住眼睛的左手，立刻被眼前这熟悉的环境惊呆了——她与老者正在冥界的赤焰之地！然而此时此地尚未形成赤焰，只是一眼灵气缭绕的清潭。

    那琉璃珠长出根茎的地方，与她只有咫尺的距离。她往身边看了一下，方才尚且只有根茎和叶子的地方已经开始长出了一个青色的花苞，从形态看来这应是一株莲花。慢着……这情景她曾经见过！祉瑶快速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希望能尽快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这场景，可惜尚未等她想起，老者又给她换了一个地方。

    这一次是在中部的平原之处，地势平坦，肥沃的土地上住着一个部落，部落的入口处悬挂着一面绘制着简单的龙纹旗子，四周也有雕刻着龙纹的石柱。部落所在之处，长着看不到尽头的大树，枝繁叶茂，绵延不绝。

    “龙纹的图腾，这里可是凡人之初祖——黄帝所在的部落？”祉瑶惊讶地问道。

    老者轻捋着花白的胡子，颔首答曰：“正是。此处乃有熊，是黄帝所在之部落。”他示意祉瑶跟上他的脚步，快步来到参天大树之下。

    黄帝与部落里的巫师正在进行着一项重要的仪式。他们在大树之下搭起了祭台，祭台前亦站满了部落里的族人。不少人议论纷纷，但所有的目光皆投向祭台上不怒自威的部落首领，每个人的眼神之中都包含着崇拜与敬畏。

    “今天在此是要告知部落之中的族人，天地人三界已经建成，我作为人间的代表，与天界的东华帝君，以及冥界的东岳大帝，已经在汤谷边上完成了歃血为盟的仪式，从此承诺三界和平共处，互不侵略，友好相亲。你我虽为凡人，但却有着无上的智慧。今日之和平得来不易，然而将来难免会出现包藏祸心之人。为了守护和平的盟约，今日我须在此封印各位的灵智，以免带有私心之人利用灵智鼓动他人破坏和平。各位亦无须担忧，我等已造出人间的圣物——正是咱们身旁这参天巨树。此树名为建木，能上达天界，下通冥界，若天地二界任何一方撕毁盟约，它将代表我来解除大家、以及大家的后裔之灵智，让他们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与天地二界相抗衡。”黄帝站在祭台的中央，向部落里的人们宣布着三界的盟约，以及介绍建木如何能守护大家。

    祭台下的凡人初时虽面露难色，但互相讨论之后皆以无比信任的目光对着祭台大声叫好。如此看来，黄帝自是以其在凡人之中的威望说服了众人，也因此换来了漫长岁月里三界的和平相处。

    祉瑶正想看看黄帝是如何施展灵术封印灵智的，然而老者已经将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点，他们二人便已再次变换了环境。这次他们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回到了都广之野的蜀国皇陵附近。此处依旧人烟稀少，但看得出来经历过战乱不久，有些角落里散布着躲避战乱而来的流民。但在皇陵之处，一队悬挂着白绫的车队正在徐徐前行。

    “此处乃是我最后安身之处。蜀国经历过夷陵之战后，元气大损，国内民不聊生，也不能大肆铺张地为蜀王举行葬礼，只能由继位的蜀王及一些比较信任的王室宗亲随行。自黄帝封闭了部落族人的灵智之后，他和巫师亦使用灵术将我封印起来，让我变成青铜树的模样，跟随着不同的君王流落各处，最后连凡人自己也忘记了我这青铜树到底是有何作用，只将我当做祭祀器一般使用，并且在蜀王薨逝之后当成随葬品，一同放在都广之野的蜀国皇陵之中。从此以后，无人再知道建木为何物，也无人再想起建木为何而生。“老者说到此处，甚是感慨伤心，竟默默地抹起眼角的泪来。“如今主人您既找到我，亦将我唤醒，请问是否需要我立刻解除凡人的封印？”

    “别……现在还不是时候……”祉瑶急忙阻止，继续问道：“之前我有冥界的朋友寻你而来，为何你尚未觉醒却能伤他呢？“

    “黄帝说过，除了凡人本身，没有人能代替他守护人间的和平。若天地二界有人撕毁盟约，则可能会有天界或者冥界之人图谋不轨，因而他在我身上施了法——一旦遇到想要盗取或者毁灭我的凡人以外之人，必须清除之。”

    “三界最近的确有点动荡，盟约岌岌可危，但尚且没有宣战。我等也会尽力周旋，若能避免战乱乃是三界之大幸。方才你所伤害之人，是阎王为了能让凡人早作准备，才提前差人千里迢迢来此寻你，以确认你是否为人间圣物。他们对你并没有任何的恶意，请你莫要生气。我想带你离开此处，将来若人间需要你时，希望你能随时按照黄帝交代之法守护三界的盟约。”

    “荣幸之至。”建木似乎对于祉瑶的这个请求感到非常高兴。才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根发簪一般粗细的树枝，轻飘飘地落在了祉瑶的手心之中。“烦请主人将我带在身边，若需要我之时以血唤醒我。建木愿永远为主人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