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话音落下，俞承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赶跑了自己的消沉情绪，一本正经地说，“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不会让晨卿失望。”俞锦绣抿着唇笑。 俞承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那都是没影的事情，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还小，哪能这么早想着讨媳妇儿！再说了，就算我真愿意，她也不见得答应啊，姐，你说得对，以后她的视野会变得更宽广，如果我一直在原地踏步，将来不说和她走在一起了，两个人就是碰上了，都不一定能说上话。” 俞承光想得很明白，惆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他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干活去了，临走前还和陈婉妹说了一声，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陈婉妹的脑袋从厨房里探了出来，边擦手边问道，“你弟弟一惊一乍的，怎么了？昨天晚上不还挺难受的吗？这下又好啦！” 俞锦绣乐呵呵一笑，“妈，你觉得晨卿怎么样？”陈婉妹还没说话，她已经乐呵呵道，“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那当然好啊！薇薇懂事，晨卿和我投缘，我要是真有这么两个儿媳妇，那就真的跟多了两个女儿似的。” 俞锦绣咧着嘴一笑，去锅里拿了个白馒头往嘴里一塞，“你小儿子说了，那都是没影的事，别打趣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俞锦绣啃着馒头，跑到院子里骑上自行车去上班，一下子就没影了，陈婉妹追出去，又好气又好笑，“臭丫头，现在出息了，都拿你妈打趣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戛然而止 第二百二十八章戛然而止 陈婉妹笑着，俞锦绣的身影却已经消失，邻居大妈正好在洗衣服，和她说笑，“婉妹，听说你儿子女儿们很能挣钱啊，给你买什么护肤品了，擦得你的脸红光满面的！” 虽说家里的儿媳也在“老陈快餐”干活，但是，李大妈是真的没奉承陈婉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的脸色变好看了，脸蛋变光滑了，过去耷拉着的嘴角也开始上扬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讨论，说陈婉妹的老伴都不在这儿住了，她怎么反而越过越滋润了，到了最后，他们下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陈婉妹生了三个好孩子。 可不是好孩子吗？ 俞承国虽然成家了，可总是惦记着母亲，一会儿是他们小俩口回家来吃饭，一会儿是陈婉妹带着儿女去小俩口的新家吃饭，这要是关系不融洽，怎么可能办得到？ 俞锦绣过去不争气，惹了一堆事，可退婚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似的，优哉游哉地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还时不时有个年轻小伙送她回家，那年轻小伙，帅气着呢！ 再说俞承光，这小子过去就没心没肺的，院子里的街坊四邻都说他是长不大的孩子。可现在，这孩子不仅长大了，还撑起了一个家呢！前些天有流氓来闹事，他一个人就敌仨，那架势，真不是盖的! 有三个这么乖巧懂事又出息的孩子，谁还在意老伴？院子里的大妈们都羡慕陈婉妹，她们觉得她活出了精彩。 到了这个时候，陈婉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一个劲地说着“没有没有”，回到屋子里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一个每天在家里任劳任怨的妇女，成了大家眼中值得羡慕的对象？她也琢磨不清楚。这会儿，她就是想去店里看看，翁晨卿突然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闲着，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又是一个美好的工作日，俞锦绣骑着车在路上飞驰，脑海里涌入了不少身影。有她的家里人，有翁晨卿，有詹妮，有林清，还有程廷。他们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这每一个部分的衔接都完整无缺，她很满足。 眼看着程廷去显市已经将近一周了，他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俞锦绣也不知道程廷是哪来的她家里的号码，她只知道自己那天接到程廷的电话时，唇角的笑意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程廷和她说着在显市的种种，有关于老师傅的，也有关于他那家店的。他住在手艺人的家里，就近照顾老师傅，也顺便和老人家叙叙旧。都说老人家的时间不长了，多陪一天也算一天， 程廷倒不是没法接受现实，他只是有些伤感而已。念大学的时候，他们碰到老手艺人，都说这老人家看起来精壮着呢，可明明也才几年而已，老人家一下子就老了。 胖了可以减肥，丑了还能美容，可人要是老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时光一去不复返，在显市的每一天，程廷都在想念俞锦绣。他在想，不知道俞锦绣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又被她自己整出什么样的波澜来。在这里，他看着老师傅一天比一天无力，想起过去与向力满城市跑的时候的精神劲儿，可回过神来，他一直都坐在库房里，雕刻着木艺。 一切值得珍惜的都在慢慢流逝，想要挽留也留不住，想要去抓，又抓不回来。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去，他想看看俞锦绣，即便她始终不愿意接受他，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些陪伴。 文芸芸进库房的时候，程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块小布，轻轻擦拭着木雕上的灰尘，他太细致了，他的眼底甚至可以捕捉到一丝几不可见的灰尘，却感觉不到边上的身影。 还是文芸芸发出声响，才打断了他专注的神情，“程廷，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帮他把之前刻到一半的木雕床给完成了吧。虽然麻烦了一点，但那是我爸最后的愿望了，如果能完成，他会开心的。” 文芸芸的语气很伤感，程廷看她一眼，“芸芸，这一时半会做不完，很费时间的。” 不是程廷无情，只是真要完成这木雕床，少说得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的确腾不出这么多的时间来，毕竟他的工作不在这里，他的生活也不在这里，他得回去。文芸芸也清楚这一点，此时，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也知道，我爸说了，你已经够用心的了，只是一些遗憾，总是没有办法被弥补的。没事，这木雕床就放在那里吧，就当是一个残缺的美也好。” 过去，大家都说文芸芸是命运的宠儿。她想要念大学，努力了几年也就考上了，她喜欢向力，两个人朝夕相处之下，也就看对眼了，她很爱笑，她的笑容总是美好而又热情，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悲伤，属于她的，只有温暖与宁静。 只是，当欢乐到了一个顶点时，美好会戛然而止。 向力走了，文师傅被病痛折磨，文芸芸一方面看着这家店，一方面照顾文师傅的身体，力不从心。这些年，程廷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程廷提过将这家店关了，或者在他的城市再开一家，分红还是和过去一样，他们一人一半。可是，文芸芸拒绝了。她说，她留着这家店，就只是留着一个希冀而已。 既然如此，程廷只能由着她去。 此时，文芸芸比之前显得更加沉默了，程廷也不太忍心，他看着她，说道，“文师傅的木雕床，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尽力完成他的这份作品。” 听程廷把话说完，文芸芸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吗？可是，你那边的工作怎么办？还有，你应该有对象了吧，她能等你吗？” 文芸芸直勾勾地盯着程廷的眼睛看，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直到程廷云淡风轻的声音缓缓流淌在她的耳畔。 “工作那边不要紧，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再发一封信回去。至于她——”程廷的眼底终于溢出久违的笑意，他淡淡地说，“她会等我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活到老学到老 第二百二十九章活到老学到老 程廷打电话回单位请假，单位的领导很好说话。现在的考核制度还不算严格，程廷留给领导们的印象又极好，这会儿他说有要紧的事情，那就有要紧的事吧，领导一开口，就直接批了他的假。 “程廷，我给你留一张请假条，你回来的时候把时间和日期填上。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去干，不用担心单位里的工作。” 领导对他格外优待，这究竟是因为他个人能力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程廷暂时没有多想。在物资局工作只是他一个暂时的跳板而已，他留在这里休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想明白向力之前的向往，现在，脑海中似乎有脉络清晰起来，他总会想清楚未来的方向。 他不是一个爱着急的人，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习惯于先晾着问题。等自己想明白了，处境也会有相应的变化，到时候再重新出发，就不会走错路。 请好假之后，他还给俞锦绣家里打了个电话。程廷不知道俞锦绣是不是期待着自己回来，他只是在想，如果她在等待的话，他不愿意让她失望。 可惜，俞锦绣不在家。接电话的是陈婉妹，她说俞锦绣在林清的店里，最近这丫头把自己的生活排得很满，以前下班之后还会回家吃饭呢，现在一下班，直接往林清店里跑了，无缝对接。 陈婉妹在抱怨，可程廷听得出她话语之中的骄傲，俞锦绣的脑袋瓜子拎得清，她可不是很欣慰吗？女孩子啊，就是该聪明一点，否则一辈子过去，受了多少苦都不一定数得清。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说多了。都怪我最近总是一个人在家，闲的！”陈婉妹笑着数落自己，语气里的精气神儿压根就掩盖不住，突然，她想起来程廷打电话来的初衷，忙问道，“对了，你打电话来家里，是想跟锦绣说什么？我帮你跟她说一声。” 程廷笑着摇头，“也没什么大事，不要紧。阿姨，我这边也得忙了，您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陈婉妹心道，这孩子真懂礼貌。她的小儿子才没程廷这么得体，挂电话之前还知道提醒她注意身体。不对，小儿子还小呢，如果是大儿子，那就懂事多了，陈婉妹这样一想，便乐呵呵笑着。 俞承国从小到大那可是公认的好孩子，长大了，他从好孩子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现在，他的生活越过越好了，陈婉妹也放心了。如果程廷能和俞锦绣处对象，翁晨卿和俞承光好上，那她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这电话挂断之后，陈婉妹就立马去熬粥了，晚上俞锦绣回家，她也忘了跟女儿说一声。不过就算她说了，俞锦绣也没办法给程廷回电话，这个时候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功能，她又忘了问程廷一句他那边的电话号码，想要给他回一个电话，也没法子。 俞锦绣脱了外衣，洗了个澡，正要回屋，见陈婉妹在屋里写字。她把脑袋凑进去一看，陈婉妹立马用手臂将自己桌子上的本子给蒙住了。俞锦绣乐了，“妈，你在练字帖吗？” 陈婉妹难为情地笑了笑，“你别管！” 俞锦绣笑眯眯地走进屋子，“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啊？活到老，学到老，詹妮的mama最近还在学荷兰语和英语呢！” 张美燕最近的确在学外语，那是因为詹妮要出嫁了，她准备带着自己的mama一起去。谢运有时候看起来顽固不化的，但有时候又好说话得很，听说他在荷兰的屋子很大，可以给詹mama安排一个房间。一开始，张美燕还不愿意，她生怕自己跟着詹妮一起出国，到时候要是谢运相处不好，会害得这小俩口产生嫌隙。可是，在这一方面，詹妮竟和谢运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谢运坚持要求张美燕陪着詹妮一起跟着他出去，毕竟一个小姑娘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国家，初来乍到，总会有些忐忑，张美燕要是在她的身边，她会更好适应。 俞锦绣陪詹妮一起去医院给张美燕开长期降压药的时候，她笑着说，“锦绣，没想到谢运这人看起来没什么优点，其实还是挺孝顺的。” 俞锦绣只是笑着睨她一眼，“他为什么对你mama孝顺啊？还不是因为他疼你！” 詹妮吐吐舌头，走进医院，找了个护士，“你们詹医生在哪里？我是他女儿。” 詹伟明在医院里很吃得开，眼看着职位越来越高，名字后边的头衔也越来越多，他在家里的脾气就更大了。有时候一个不顺心，他连话都懒得和张美燕说，对詹妮倒是好一点，但在他的心里头，这母女俩，一个样，都没什么出息。 现在，詹妮要嫁人了，詹伟明心里倒是开始不是个滋味。詹妮要带张美燕一起出国，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憋屈。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将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詹伟明对孩子的态度好了不少。 护士带着詹妮和俞锦绣去找詹伟明，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在医院里有熟人都是好办事的。虽然只是开一些药品开出国去，但詹伟明带着她们一起去排个队，那能提高不少效率。 詹伟明坐诊的诊室在三楼，詹妮边走边喘气，俞锦绣笑着扫她一眼，“詹妮，你该锻炼了。” 詹妮气喘吁吁，还不忘为自己辩护，“不是，我就是想上厕所了！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着，詹妮就从楼梯间往走廊走，轻车熟路，俞锦绣等了一会儿，就让护士先回去了，“就是三楼的诊室对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一走，俞锦绣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等着，医院的空气不好，她就在楼梯间冲着窗外呼吸新鲜空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觉得奇怪，怎么詹妮还没有回来，正要去找找，詹妮突然就小跑着回来了。 詹妮跑得飞快，就像是要参加百米冲刺似的，冲到俞锦绣面前的时候，她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目光炯炯，“锦绣，你知道我刚才在妇产科看见谁了不？是楚琴，我居然看见楚琴了！” 第二百三十章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 第二百三十章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 角落里，一个中年妇女推着垃圾桶，里头堆着不少的医疗垃圾。有护士经过的时候皱着眉使唤她将地上的废纸条捡起来，她点头哈腰，低着身子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上磕磕作响的声音，许是太久没有做这样的工作了，还没有习惯。 “做点事情笨手笨脚的，要不是吴姨说你们是同乡，我们领导真不愿意让你留下来。”小护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 陈秀蓉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心里不服气，又没法说什么。一个回眸，眼底余光晃进两道身影，她的心咯噔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陈秀蓉宁愿自己是看错了。只可惜，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跟耳朵一样好使。 “陈阿姨，你好像很生气啊。刚才那个小护士什么人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知道你陈秀蓉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到时候她这工作可就保不住啦！” 詹妮笑脸盈盈，说着冷嘲热讽的话，边上的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俞锦绣在观察陈秀蓉，从头到脚地观察她。 陈秀蓉穿着医院清扫阿姨的工作服，虽然干净，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苍老了很多。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鬓角的发白了几根，垂在耳边，她下意识伸手去勾，手却摸了个空。 她疲惫而又无力，仿佛老了好几次。 在俞锦绣和詹妮的面前，她想要躲，躲开自己的视线，最好是找个地缝钻了，那就再好不过。可是，俞锦绣却笑着拦住了她，“詹妮，不要再笑话陈阿姨了。陈阿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想着去对付别人？” 是，陈秀蓉的确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顿时间，林小婉一直在跟她闹，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概是叛逆期到了，特别不懂事。从早到晚，林小婉都一直揪着她的手不放，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林小婉问的是，俞叔叔怎么不来了，她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家里的环境又变成和以前一样了，买不起衣裳，喝不起汽水。别说汽水了，有时候就连吃顿饱饭都成难题！ 陈秀蓉被物资局辞退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了，和俞振发闹掰之前，人家给的几百块钱，她放在身边扣扣索索地花着，后来，老乡吴萍给她介绍了医院里打扫卫生的工作，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答应下来。 于是，现在最令两个孩子感到困扰的是，家里不仅是没钱，他们的母亲，还干着被人呼来喝去的活儿。 孩子不过十多岁，正确的三观还没有形成，有时候班级里的同学或是隔壁邻居调侃几句，他们便羞愤交加，过去mama不是在单位工作的吗？现在怎么跑到医院去当清洁工了！ 总而言之，陈秀蓉过得很不容易。有时候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她不仅没有得到孩子们温暖的关怀，相反的，孩子们对她冷言冷语，问她为什么不能去找点体面的工作。体面的工作？哪这么好找！现在她年纪大了，没有学历，又没有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一份好工作，怎么可能体面得起来？ 陈秀蓉心里难受，她现在恨很多人，俞锦绣是其中一个。可此时，俞锦绣问她有没有兴趣帮自己一个忙，她不是没有兴趣。 “什么忙？”陈秀蓉自嘲一笑，“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忙？”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忙还真的只有你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