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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师此去,可有回还之日?” “世事无定,贫僧心愿,然不得妄言。郎君呢?” “自当回还。” 沈孟虞在白度禅师的目光相送中离开白衣阁,只是他骑在马上,挥鞭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最后再看这已与他毫不相干的朱楼碧瓦一眼。 最后一眼,不是诀别,而是决心。 重重楼宇之下,白衣缥缈而去,悠悠天地之间,红尘滚滚而来。 晚风吹起木柱下的灰尘,穿透旧时白衣阁留下的断壁残垣,扑到沈孟虞脸上。他眨了眨眼,双唇微微一抿,尝出风中苦涩的味道,这苦涩提醒着他那一段无法忘怀的过去,也在同时令他清醒过来,回神到如今所处的当下。 急促的脚步声仿如破阵乐初起时的鼓声,纷繁如雨点,又带着特殊的节奏。小巷里一下子喧闹起来,所有沉睡的嘈杂也如同被那脚步声唤醒一般,吵吵嚷嚷地重新回到大千俗世之中。 不多时,少年纤细修长的人影已出现在粉壁上,沈孟虞看着那道被夕阳拉长的人影越来越近,少年明亮生动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借着断壁遮掩,没有直面这一只因生气而双颊鼓得快要涨破的小蛤/蟆。 “你又骗我!哪里有什么菩萨佛堂!那明明是个黑不溜秋的灶王庙!丑死人了!” 方祈被沈孟虞摆了一道,兴冲冲地跑去看白衣菩萨。然而他到了那庙前,却只见堂前高悬“灶王”二字,里面还坐着个大腹便便面如锅底的黑老头,难看得他先前吃下去的烧鸭都快要吐出来了,整个人败兴而归,扑上来就要找沈孟虞算账。 他扑得快,沈孟虞躲得更快,方祈和那扯了谎却脸不红心不跳的伪君子围着这面断壁绕了几圈,却一直没摸到半片衣角,气得牙痒痒。 “你躲什么躲,”方祈停下脚步,一边喘气,一边磨牙,“做了错事还缩头缩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沈孟虞见他不追,也停下步子。 “我的良心安安稳稳,不劳费心,”沈孟虞微微弯了弯眼,恬不知耻地引诱方祈入彀,“只是若有狗继续追我,那怕是吃不到中秋宫宴上的桂花鸭了。” 先打个板子,再给颗甜枣。方祈虽然对沈孟虞这一番明嘲暗讽气得要命,然而美味珍馐大过天,吃一次宫宴上的仙枣才不枉此生,思及此,他的脸色瞬间和缓不少。 竖了不过一炷香/功夫的毛刺再度塌软下去,方祈掂量着步子慢慢靠近沈孟虞,见沈孟虞只是袖手站在原地,不躲不避,也不好意思继续出手。 他慢慢蹭到沈孟虞身边,这才扒拉着沈孟虞的衣袖,两眼放光地认真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宫宴?你说是我就原谅你。” “是,”沈孟虞颔首,他一旦讲起正事来,眼中不由自主地褪去些许柔软,带上几分凛然,“但在中秋宴前,你须得先摸清冷宫方位,最好能凑近些,将周边守卫布局一一记住,如此,才好让我为你安排后续出路。” 末了,他目光稍稍偏移,看向巷口深翠间不易察觉的点点金蕊,意有所指:“你不是约着和竹素他们一同去掖庭折桂吗?八月初,宫里的桂花也该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其实灶王塑像好像不是黑如锅底的==但为了扮丑,就委屈一下灶王大大了。 2.好像看过资料说南京之所以在历史上比帝都啊好多地方干净,就是因为全城都用石板铺路。打磨过的青石板算是比较奢侈的一种材料了,所以在文中暂且用作富贵人家门口的地砖,其他地方就暂时铺别的了。 作者大概是有点强迫症,喜欢纠结这些细节,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文中诗词一部分是作者随口胡诌,不求平仄,求放过 第18章 冷宫疯妃 八月初,原本只在枝叶间露出几朵青色花苞的桂树仿佛在一夜间得了花信,金扇轻挥,华盖慢展,除了紫微殿前朝霞秋月争颜色,尚有掖庭宫外郁郁清芬十里飘。 “玉箸,你来这边看看,这一树金盏碧珠可是适合给殿下泡桂花茶?这一株桃叶黄……” “玉箸玉箸,快来快来,我在这边发现了一株红凝香,太子最喜欢吃丹桂花糕了!我们可得多摘点回去才是!” “玉箸玉箸,我……” 方祈跟在松烟竹素几人后头,与太子小膳房的玉箸一起,趁着沈孟虞拉着萧悦在柔仪殿辨析义理的机会,偷偷溜到掖庭宫外的一片桂林中攀折昨日初开的桂花。 竹素等人身为太子近侍,虽然自己也馋这些用桂花做的糕点,但还是将萧悦的喜好放在头一位。 他们认得其中几种桂花品类,只是身手不如玉箸细致,遂只能站在树下呼唤那膳房的小内侍到处乱跑,又合力将他托起来,好让他能探得高些,将一朵朵桂树枝叶间藏着的玲珑桂子分门别类地收进绢袋里,贴身放好带回东宫。 方祈站在浓香扑鼻的数棵桂树之间,东摸摸,西看看,见竹素等人忙着折桂,再分不出余光注意他的举动,于是便沿着墙根悄悄寻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瞅准身边无人的机会,提气纵跃,干脆利落地翻进了身后的掖庭宫。 掖庭宫,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群宫殿。除了帝王身边有头有脸的娘娘们自有自的宫殿,其他刚入宫的、不受宠的、年老色衰的妃嫔大都居住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