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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半日雨了,你从外面来,可曾淋着了?” 清脆娇嫩的声音,仿如鸢啼凤鸣,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桑蓉忙道:“多谢主子关心,奴婢尚好。”暗中打量了她一下,却见她精神倦怠,星眸微红,不禁吃惊,定了定神,低声回道:“太后御下极严,因此她身边的人口风也是极紧,主子吩咐的事,虽是细微小事,奴婢费了这许多心神工夫,今日才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莲真放下手中茶杯,故作淡然的道:“你曾在太后宫中伺候多年,你去打听,自是比他人来得方便。” 桑蓉道:“据疏桐所说,太后所佩的那个荷包,十有八九是太后的表妹所赠之物。” 莲真秀眉微挑:“表妹?” “是的,这位表小姐是太后舅舅的女儿,因父母双亡,自幼寄居在霍家,与太后一同长大的。” 既有此人,如何从没听她提过?莲真默默思忖,又追问道:“她如今人在哪里呢?” 桑蓉神色遗憾:“回主子,表小姐红颜命薄,已不幸早逝了。” 莲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时候的事?” “在太后进宫之前,有不少年头了。” “是怎么死的?” “似乎是自杀而死。” “怎。。。怎么会这样?”莲真睁大星眸,禁不住花颜失色:“是因为什么?” 桑蓉道:“这个。。。奴婢可就不清楚了,疏桐说表小姐的事,是太后的禁忌,奴婢亦不好多问。” 莲真心里有如一团乱麻,忽然想起刚进宫没多久时,在月下的太液池畔与冰轮相见的场景,那历历在耳的箫声,充斥着悲恸之情,不正是悼亡之音么?难道。。。难道竟是为她的表妹而吹奏? 桑蓉见她怔怔的,轻轻叫了一声:“主子?” “嗯?”莲真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听着真是让人惋惜。” “唉,可不是么。” 莲真转念一想,又道:“这位表小姐。。。必定长得很美吧?” 桑蓉略显错愕:“奴婢没想到要问及这个,不过太后是少见的美人,太后的母亲,年少时即以美貌才气名动京城,求亲的王侯公子踏破了门槛,以此推断,想必表小姐也是姿容不俗的了。” 莲真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能告知我这些,很好,你切记,这些话不要对他人提起。” “是。”桑蓉虽奇怪她何以对这件事如此在意,却也不打算追问,只陪笑道:“适才奴婢回来时,偶然在外间听到主子的琴音,才知主子竟精通音律。” 莲真在案前坐下,纤纤玉指从琴弦上抚过,眼底流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谈不上精通,以前在家时偶尔弹弹,进宫之后几乎未曾碰过了,它躺在箱子里也寂寞,都起了灰尘了。” 桑蓉道:“以奴婢浅见,主子的琴音虽是动听,但太过悲切了,才过完年,似乎不宜作此悲音,况这曲子。。。”说到这里只觉不妥,忙收了口,生生将底下的话却咽住了。 莲真听出她话中之意,亦无法解释,只道:“我知道,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谢主子,奴婢告退。” 南书房的青铜大鼎里烧着檀香,顶盖的的兽头正吐出丝丝烟雾,悠悠不绝。霍淞禀报完刑部的事情,见冰轮有嘉许之意,便趁机跪下为霍泽谋职,这番言辞是他精心准备,早已烂熟于胸,此刻说来,可谓声情并茂,娓娓动听。滔滔说完之后,他眼睛盯着地上丝绒地毯上的云龙纹样,耐心等待着冰轮的反应。 “人说山河易改,本性难移。”良久,冰轮总算开口:“大哥虽然为霍泽说尽了好话,我却始终有些信不及。” “太后,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二弟成家之后,对往日行径,确实颇有悔意,已然洗心革面了。”霍淞道:“再者,皇上登基未久,正是用人之时,任用至亲骨rou,岂不比他人更好?还求太后能给二弟一个机会。” “大哥此言差矣,父亲曾说,军国大事,最忌用人唯亲,也是因此,他才能为大燕立下功勋无数。当然,你和霍凌也是我的至亲,但你们跟霍泽不同,你们有才干,稳重,能为国所用,也能让我放心,让你掌管刑部,让霍凌统领护卫营,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霍淞不意她搬出霍牧的话来反驳自己,又将自己褒奖一顿,顿觉无话可说,抬起头来。 “大哥,霍泽也是我亲弟弟,我岂有不为他着想的?只是兵部要职,是万万不能儿戏的,我相信父亲知道,也会赞同我。”冰轮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语调极为轻缓,仿佛家人间的随意闲谈:“这样吧,等下次父亲再立军功,我会再封赏他一个侯爵,由霍泽承袭,你觉得如何?” 事已至此,霍淞也不好再说,于是磕头道:“微臣先替父亲和二弟,叩谢太后恩典。” 霍淞走后,冰轮唇畔的笑容一点点敛去,一双清眸变得阴沉森寒,高贤进来伺候,察言观色,心里不由一哆嗦,为她换上一碗花茶,垂首默立于书桌一侧。 冰轮起身踱了几步,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来,随手翻了几页,突然道:“明儿起我要斋戒二十天,但不进斋戒牌,不用大张旗鼓弄得人人皆知,你亲自去御膳房走一趟,让他们每日里准备素膳。” 宫中帝后等人,斋戒本是常事,可是一般在大祀、中祀时方如此,且最多不过三五日,高贤心中念头转了几转,已隐隐约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极快的回道:“是,奴才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