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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允洺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战,他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和我死在一起?” “大君,我问过你,你知道怎么熬鹰吗?”周兰木抬头往上看去,岔开话题道,“要把鹰困在某个地方,熬干了血性,熬尽了傲骨,磋磨完之后能够活下来,才算是成了。” 他转过头来,眼瞳在微弱月色下微凉:“大君福大命大,寻常手段自然杀不了你,我这是与大君打个赌——赌你我二人,到底谁能熬出来。” 傅允洺盯着他的脸,感觉面前之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竟真能布下这个周密的局,顾惜了二人的性命,诓骗了彼此的武器,却未在坑洞之中留下任何食物。 “哈哈……”傅允洺低声笑起来,“是我小看了陛下,可是陛下困我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西野军队的部署我早已布下,若我在时西野能破开扶孜城门,我不在时照样可以。就算我死在这里,该胜的照样会胜,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周兰木表情未变,甚至笑了起来,他往月光下爬了几步,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我是在熬你?不,我熬的是你们整个西野,我会让你们明白,蚍蜉撼树是可笑不自量,你们来犯我大印,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允洺往前爬了一步,踉跄地抓住了他的前襟,因为急躁声音都有些变了,“你留了后手?你留了什么后手?楚韶没死,还是……哈哈,就算楚韶没死,他一己之力……” “我不是为大印留了后手,我是为你们西野留了后手啊,大君。”周兰木毫无愠色,甚至没有挣扎,温温柔柔地笑道,“你追杀自己的亲兄弟多年,似乎已经忘了,他才是你们西野的神,群龙无首之时只要神一句话,什么命令他们都会奉为圭臬的。” 傅允洺拽着他的衣服,手有点抖,他张着嘴,却没说出话来。半晌,他才扔下了手中的周兰木,跌跌撞撞地开始四处摸索,似乎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上去。 周兰木倚在坑洼不平的土墙上,眯着眼看他。这坑洞四周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有许多散土在的,如果想借助攀登的方式上去,一定会不小心踩塌土块,一个不慎,就会把两个人都埋在坑洞之中。 他垂着眼仔仔细细地又想了一遍,一切顺利,终于放了心。夜色已深,他感觉有些轻微晕眩,目光似乎又开始像重伤之时一般模模糊糊起来。 周兰木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胳膊,却意识到折磨他半生的黑色月亮已经消失殆尽了,楚韶将他的爱恨情仇一并带走,再也不必受此折磨了。 可这毒蛊折磨他半生,如今躯壳已是一具病骨,折磨不了身体,还有内心可折磨。 周兰木闭上眼睛,在腰间摩挲了半天,才寻到了他随身带着的玉笛。 玉笛上刻着他最为熟悉的一首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他握着那玉笛,低低地重复道,“世人闻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傅允洺听得他低低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却见他举着手中玉笛,轻轻地吹了一曲。 他不懂重华族音律,但也觉得这曲时而激昂澎湃,时而低回婉转,曲调变化复杂,悲凉之中杂了一丝沉郁之气,倒让他一时出神,并未制止。 在终于摸遍了四周,确认坑洞四周皆为土块之后,傅允洺有些泄力地坐在地上,仔细地待他吹完了,良久才问:“好曲子,陛下这曲,叫什么名字。” 周兰木的声音有点抖,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承蒙大军错爱,此曲为我所作,名为……惜生。”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还有两三章完结~最近更新不定时在抱歉,赶论文+感冒,最近天气变幻,大家记得要及时添衣服鸭! 第102章 困兽斗 沈琥珀抬起头来,看见无数箭矢从头顶飞掠而过。 守城第二天。 西野人似乎早得了伏伽阿洛斯的命令,从一开始筹备姻痴山之会时便备好了兵力,只等着寻机会攻破扶孜城。再从这里开始,如当年占领宗州十二城一般逐渐攻下整个大印。 他们有备而来,即使周兰木一早想到,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还是免不得吃力。 更何况——他估计也没想到,伏伽阿洛斯这些年来丧心病狂,举全国之力养兵,只为了在大印政权更迭之际抓住这个机会。 “将军,左线告急!” 一个士兵从他面前经过,沈琥珀起身,朝城墙之外看了一眼。 “顶住了!必要之时便投石!” “是!” 面上沉着,但心中的不安与焦急却逐渐蔓延开来。 周兰木与伏伽阿洛斯在姻痴山上失踪,几乎已经过去一日一夜了。 虽说周兰木吩咐不许去找,但西野人与大印人在悬崖之下顺着河流搜寻良久,也并未找到二人半分踪影。 沈琥珀想起当年与十五岁的太子初见,那时候他名字还叫沈虎,下军营的下等兵,在教武场耍完了一整套刀法,便因抢了上军营那群人的风头,被他们围着打了一顿。 他抱着头一声不吭,也不反抗,不久却听得周遭之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搭在他肩上,示意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