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存稿(68章及以后)
,便看见其中有蟹酿橙、蜜渍梅花、鸳鸯炙等,都是平日里在山上见不着的。 “这是请的哪家的厨子?”王婉拿起筷子,忍不住问。 “凌华楼的。”方逸白给她夹菜,“他们家最擅长做你喜欢的甜口。” “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王婉有些意外之喜。 “我留心的事情,没有记不住的。” 王婉觉得也是,自己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方逸白的记忆能力。 刚吃了几口,秦禄就端着两只杯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窥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往方逸白手里塞了一杯。 “师尊,喝这个。” 方逸白端起那杯子闻了一闻,辛辣气味直冲鼻腔,他顿时眉头紧皱:“酒?你自己喝也就罢了,还敢拿到我面前?拿走。” 这种会让脑子失控的玩意,他从来都不碰。 “可是今日毕竟不同平时,喝几口也没什么吧?”王婉作势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你不喝的话,不如我替你喝?” 王婉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也得小酌两口,方才应景。 方逸白自然不肯,他在那酒杯之上摩挲片刻,仿佛突然想开了,仰头将那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一旦开了这个头,不醉一回就无法收场。 那些宾客们蜂拥着迎上来,说着一些奉承的话。王婉身在人群中颇不自在,只是那些人也无一不是正道的翘楚,她也只得听着,不好弗了他们的兴致。 方逸白连连喝了几杯便有了几分醉意,又被他的徒弟们拥簇着。王婉身在人群中央,妥善地对着所有人笑,突然在某一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到脸上有些发僵。 所有人都在笑,说着那些她没听过的人名,聊着那些她接不上的话。只有她觉得这些属于他人的热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王婉揉了揉面颊,说自己要去方便,起身走出了长清殿。 殿外的人同样很多,她站在殿前高高的长阶之上,向下眺望。 她试图从那些人里也找到一些自己熟识的身影——她曾经和傅怜约好,若是谁先成亲,另一方定要在道侣大典之上送上一份大礼。 一念至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傅怜已经不在了。 云宸呢?凌虚宗掌门和他的挚友成亲,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他总没有不来的道理吧? 王婉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失望地发现,云宸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也是,青崖山现在这么乱,他又在忙着继任,想必也没时间来凑这个热闹。 正午的阳光洒在长清殿前,将天地之间都染成金色。但王婉的心,却在此刻一沉到底。 她失望地转身,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瞥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及其不明显的角落,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黑衣坐在桌旁,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面容。 王婉看向他的一瞬间,他正好仰头饮酒,酒杯放下之后,神情又被掩饰在低垂的斗篷之下。 人群来来往往,只有他的默然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婉提着裙摆从长阶上小跑下去,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长衫的拖尾在身后的石阶上扫过,也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 她自繁杂的人群间穿过,挤过那些笑闹着的人,直奔那一角而去。 就在与那一处近在咫尺的时候,身前突然有两个喝醉了的人,推搡着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好不容易才推过眼前的人,挤到那张桌子前,却发现那张桌旁空空如也,那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了。 她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做了一场梦。 梦境戛然而止,留她怔怔出神。 身后却有人迎上前来,将她的肩膀揽入怀里。 方逸白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被人堵在长清殿里,他也有几分无奈。 “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许久。” “没什么。”王婉很快从思绪里挣脱出来,笑着对他摇头,“以为是以前青崖山的朋友,结果认错人了。” “哦。”方逸白没有多想,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王婉走过两步之后,再次回头望向那张桌子。 只见桌面上,放着一杯饮了一半的酒。余下的酒水倒映着天边的阳光,泛着轻微的涟漪。 118 鸾烛摇曳,芙蓉帐暖。 筵席方过,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送回了方逸白的房间里。 平日素净清爽的卧房,此刻的装饰清一色都换成了大红,不论是高高垂下的帘幔,还是窗棂上各式各样的窗花。 方逸白在席散之后,本来该和她一起入洞房,但不知为何又被几位长老找了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王婉只好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有些无聊地抚摸着身下的被褥。 那被褥以红绸为底,用锦线织着从民间学来的式样,百蝶穿花、缠枝牡丹、多子多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窗外月已当空,王婉盘了一天的头发有些坠坠生疼,她便也不再等,坐在镜前兀自拆了那繁杂的钗钿。她的头发很长,在散开后蓬松凌乱地垂在身后,她用了许久方才将其梳开。 刚刚将妆奁合上,便听见了身后的推门声。 “等了很久么?”方逸白将门从里闩上,缓步走到她身后。 铜镜里映照出他的半个身体,然后他俯身,将王婉紧紧抱在怀里。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方才他们又灌你酒了?”王婉感受到身后那人无法掩盖的醉意。 “没有。”方逸白将脸埋在她脖颈间,让自己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倾洒在她身上,“那些长老非说有急事,让我现在过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青崖山那个叫云宸的继任了。” 他说话的时候将王婉抱得很紧,面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烦。”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王婉觉得心头有点堵,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皱着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方逸白将那自己肩膀上的只小手紧紧握住,似乎对她这句话颇有不满:“我虽醉了,却也记得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他说话的时候,身下已经有些硬了,高高翘起的阳物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婉的后背。 “那现在怎么办?要直接进入正题吗?” 王婉感觉到他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这里蹭蹭那里顶顶,反而觉得他喝醉了的样子有几分好玩。 她从椅子上起身,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相隔两尺,好让那物不再能触碰到自己。 面对他时,她踮着脚,将小臂搭在他肩膀上,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你不要同我说些什么吗?比如说,白头偕老至死不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喜欢听这些?”方逸白与她分开后,觉得自己浑身都空虚得厉害,又侧过头去吻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只是觉得应景,说不出口就算了。”王婉料得方逸白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方逸白轻笑一声没再接话,酒气带着燥热,一边让他的神思迷醉,一边让他下身发硬发烫。 他拽着王婉那只手臂一路亲吻,转眼间王婉指尖、掌心、胳膊就全留下了他唇际的温度。 那一吻辗转着,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王婉的锁骨处,他飞快地将王婉身上那件茶红色长衫的衣领解开,一手钻进了她的衣领,另一手则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无路可退。 方逸白吻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口腔中搅弄,同时手也在她胸前打圈揉捏,两只rufang一会被聚在一起一会又向两侧打开。 那厚重的婚服实在是碍事,方逸白一边不舍放开掌心之物,一边又摸索着她身上的系带,想一次性将她脱个干净。 只是那婚服太过繁复,王婉嫌他找得实在太慢,便自己将衣服脱了,顺道还解了他的腰带。 红色绸缎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被扔在地上,那两只rufang终于毫无阻碍,尽然跳跃在方逸白的掌下。 他俯身,将脸埋进那片柔软里,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乳香。 鼻端的香气、手中的触感,共同让他醉得更加厉害,醉得一发不可收。 王婉也逐渐被他挑起了情欲,双手环抱在他的后脑之上,让他能够更深地吮吸自己胸前的茱萸。 方逸白用齿关轻轻咬着她rufang顶端的那一点,用舌尖舔舐勾摹,感受到它越来越硬,又被主人挺动着身体继续送向自己嘴里。 他微微屈腿时,两手的高度刚好能够绕过她的腰线,揉捏她挺翘的臀部。他掰开那两瓣臀rou,手指从她身后探到身下,抚摸她站立时紧闭的花缝。 他手指并未直接抠入其中,而是爱不释手地在那缝隙之上抚过来抚过去,王婉夹紧双腿抵抗被他撩起的痒。 方逸白手上的触感愈发湿润,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 “明明那么多水还夹那么紧,这是什么意思?” “唔……这样不舒服。”王婉实话实说,然后她转过身体俯在梳妆台上,努力抬高自己的臀部对着他,“你直接进去。” “是不是我的技巧让你很不满意?” 方逸白在这种事情上本来经验就不多,又对自己看不见东西有那么些自卑,他怕自己不能带给她舒服的体验。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婉对他的敏感有些无奈,克制着对他的渴求,耐心地解释,“我是说我想要,你快些进去。” 方逸白这才不再多疑,一手按在她的腰际,另一手掰开她一侧的臀rou。 掩藏在软rou深处的湿润秘境微微打开,方逸白扶着yinjing,将头部抵在xue口。 rou伞犁开yinchun的酸胀感传来,王婉塌下腰,将臀部抬得更高,以让它更加顺利地去往深处。 119 后入的姿势本就方便用力,方逸白在第一次进入时就直抵宫蕊,小腹和王婉的臀rou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啊!” 方逸白喜欢她叫起来的声音,也喜欢rou体相互撞击着的声音。被剥夺了一项感官的人,总是很容易从仅剩的其他感官上获得鼓舞。 下身被她包裹、在她yindao的褶皱间摩擦的感觉,更是让他舒服得头皮发麻。 他双手扶住王婉的腰,开始一下一下撞击她脆弱的花xue,他感受到随着自己用力或轻或重,王婉的声音也高低起伏。 王婉每被他撞击一下,就连身下的那个梳妆台也跟着晃动一下。王婉在快感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刚好从那其中瞥见自己迷离的眼神和满面的春色。 小小的铜镜照不全方逸白的整个身体,却恰好能显示出一下下撞在王婉身后的小腹,以及在他用力时更加坚硬的腹部肌rou。 王婉觉得亲眼看着自己被cao好像有些羞耻,便低下头去。奈何这一垂眸之间,又刚好看见自己两腿之间淌着的半透明汁液,男人身下的袋囊被那透明液体浸得发亮,也在她两腿之间晃动着,一次次撞上她的阴蒂。 她两腿紧绷、脚趾抓地,一瞬间高潮了。 大脑一片空白,甬道急剧缩紧,方逸白停下来等她结束。 “你今天好像很快?”绞紧的感觉结束后,方逸白又恢复了凿弄的动作。 “嗯啊……”王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看见铜镜里高潮完的自己眼角上挂着泪水,满脸都写满了yin靡二字。 “能不能换个地方……去床上……”王婉道,她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 方逸白没有拒绝,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王婉刚被放在大红锦缎的被褥之上,方逸白就很快爬上了她的身体,再次挺入。 王婉大张着腿让他入得更深,方才那回高潮得太快,她同样还未尽兴。 身下早已是黏黏糊糊的一片,白浆被他的分身带出来,将被褥上的纹样染成一片深红。 王婉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在用力时微微皱着眉。方逸白很难得有这样显得有些凶戾的时候,却仍旧掩盖不住他原本就飘散若仙的容颜。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往后的岁月里与她朝夕相伴的人。 他心思深重,他凌然众修,却只在此刻,跪在她一人身前。 王婉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方逸白看不清她的神情,自然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顾自沉浸在快乐里,随后将那只手抓住,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 情欲很快再次占领大脑,王婉在高潮来临之际,抓紧了身下大红色的锦缎。 方逸白在继续忍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射了出来,身下之物在她身体里跳动的同时,他也俯下身体,紧紧拥她入怀。 “夫人。”他喘息着,再次呼唤她,“有些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王婉还没从这场性事的余韵里回过神来,自然也来不及去想他话中所指。 “什么事情?” 方逸白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撤出来,再次将脸埋在她胸前。 “你想为你师姐报仇,我会帮你;你想要最好的修炼资源,我都给你。” “嗯?”王婉愣住,“你怎么知道我……” 方逸白笑了一声:“你的心思,很难猜吗?” 王婉有些羞愧:“我也不是完全为这些……” “不必解释。”方逸白摇头。 自从答应与她结为道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说服了自己去接受她的动机不纯。 “你我是夫妻,有难同当,岂不正常?” 王婉咬着唇不说话。 直到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从身下淌了出来,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个澡。” …… 等她洗完澡清理完身体回到卧房,方逸白已经兀自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了。 他醉得厉害,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男人的胸前起伏着,呼吸声均匀地传来。 王婉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看见他黑色的长发铺在大红枕巾之上,衬托得他的肤色更白了。 王婉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却没有躺到他身边。 她自顾自地起身来到窗前。 两只红烛已经快要染尽了,火苗下的烛泪形成一片小池塘,又轻颤着顺着烛身滑下,在窗台上凝结成不规则的蜡块。 王婉伸出手,拢在那烛火之上,暖意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全身。 这是方逸白的房间里第一次点上蜡烛。 王婉在凝视一阵之后,轻轻推开面前的窗。 月色如霜一般,一瞬间洒满了窗台,良夜的清风贯入房里。 那烛火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终是熄灭,只余一缕青烟飘散。 王婉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落在身后的地面之上。 她想着,此刻不论是在妖界,还是在人界,不论是在凌虚宗还是在青崖山,抑或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大概也有人与她一同,凝望着这轮明月。 不同的命运,在此刻都如同拉满的弓,一旦松开,便无法回头。 (第二卷完) 120 夜,方逸白的书房里。 烛火朦朦胧胧,自桌边的那素纱灯里透出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暗沉的橘色里。 这盏灯,显然不是为他点的。 秦禄站在一侧,正向他汇报着门派里的琐事。 “……自从青崖山将阳泉打开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开始有妖兽逐渐恢复正常,前两天已经出现了第一座自发将结界打开的城池,如今看来,天下安宁,当指日可待了。” 方逸白听在耳里,只是不时微微点头。 一通听完后他问道:“就这些?” “没别的了。”秦禄摊手,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年便是正道一甲子一度的会武了。明年该轮到我们凌虚宗做东,现下所有弟子都在为此事用心准备着。” “嗯。”方逸白低低应了一声,“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是啊。”秦禄笑着附和,“听几位长老说,上一回正道会武,师尊您是百岁内一组的魁首呢。” 方逸白摇头:“旧事勿提。” 秦禄本是想着奉承方逸白一番,谁知对方完全不为所动,难免有些冷场。 他自幼被方逸白收入门下,却很少听方逸白说他年少时的事情,好像他这位师尊从来不会追忆过去似的。 书房里安静了那么片刻,听得方逸白问:“今日是叁月初一?” “是。”秦禄回答,“最近师尊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日子?” “明日便是我和你师娘成亲的第十年了。”方逸白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抹笑容在转瞬之后,又仿佛夹杂了那么叁分苦,“你师娘她,还在闭关么?” “这个问题,师尊不该问我的。”秦禄也很无奈,“她若是出来了,定会第一个找您才是。” 方逸白沉默。秦禄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在这十年里,王婉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山下秘境历练,他们二人实在是聚少离多。 与之相应的是,这些年王婉修为增长神速,竟从元婴初期一路飞跃到元婴后期,若是光看年龄和境界,她几乎就要与当年正道公认的修道天才张子承持平了。 念及此处,方逸白总算是找到了能稍加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她修行向来刻苦,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冲击元婴大圆满,还是莫要去打搅她。” 秦禄也苦笑。他想说这位师娘向来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但怕方逸白听了会难过,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方逸白身后的那篇窗户——此夜无星无月,整个凌虚宗都是一片黑暗静谧,春寒料峭,被一阵夜风吹送进来。 桌上那些信件纸张被风吹起,险些散落在地上,方逸白将其按下、整理妥当,用镇纸压在书桌一角。 “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那师尊你……” “我再坐一会儿便也回去休息了。” 秦禄应了一声,简单行礼后就退出了书房。 方逸白盘坐在榻上,开始凝气打坐。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大圆满已有十余年,虽然知道化神与合体之间如同天堑,绝非轻易能够突破的,但他还是尝试让修为更进一层。 灵气自天地日月之间凝结,化作一道道浅紫色流光,汇聚在丹田。他的意识从神窍之中飞出,一路来到头顶百尺之处,俯瞰着青霄殿后,夜幕中开满了桃花的万丈山崖。 在那处的某一个洞府内,王婉也在同时运功打坐,将灵气融入在每一条经络当中。 时间日复一日,也从她的指端流淌而逝。 …… 几个月后。 凌虚宗天气阴沉,一道惊雷,让正在书房里小憩的方逸白悠悠转醒。 这样的雷声他并不陌生,每一次冲击小境界,他都会听上那么一次。 不过这并不是他几个月中第一次听见这雷声了。每次这雷声响过之后,他都会把秦禄叫进来,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一直到深夜。 这回也不例外。 秦禄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找方逸白汇报过工作。 “师尊,这回是要我念什么?”秦禄从储物袋里拿出厚厚一摞纸,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门派信件,还是弟子名单?” 方逸白沉默,他也在思考着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气做上许久的。 片刻之后,他淡然开口:“快到正道会武了,说说各位长老坐下弟子的修行情况吧。” “所有弟子都说么?” “嗯,都说。” 秦禄无奈,开始对照着各位长老交上来的名单一行一行念。 一直到书房一角的那炉香快要烧尽,终于从书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 “逸白你在吗?我回来了!” 秦禄有种终于被解救的快意,停下声音抬头看向方逸白。 某一个瞬间,他分明看见方逸白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他收了回去。 “师尊,还要继续么?” 方逸白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沿,不紧不慢道:“继续。” 秦禄无言以对,却也只得听命,又继续念了两行。 门外的女子急了:“方逸白,我知道你在里面,还有秦禄,你出来回个话!” 秦禄再次停顿下来:“师尊……” 方逸白得逞了,王婉急着要见他的样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不过他神情未变,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开口:“行了,让她进来吧。” 秦禄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那水蓝色的身影便窜了进来。 秦禄自觉地退下了,走之前还帮他们将房门关紧,不留缝隙。 王婉径直走到方逸白面前,看了看他身后干干净净的书桌,狐疑地瞥着他。 “方逸白,你很忙吗?” 121 “方才忙了一会儿。”方逸白在软塌上坐下,随手翻了翻矮桌上的一本书,“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很快吗?”王婉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尝试冲击了叁次瓶颈,方才出关。 方逸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王婉更迷惑了,“清明节?端午节?五一劳动节?洞府里又没有日历,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节。” 方逸白笑意里带了几分冷,幽幽开口:“今日是六月初七。” “啊?” 王婉总算明白了,方逸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些不太开心。 原来自己这回闭关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过去自己不过是下山几个月,回来就会被他好好“惩罚”一番,更不用提这回,她几乎闭关了整整一年。 这意味着方逸白睡了整整一年的单人床。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王婉完全不敢想。 王婉故作镇定,脚下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逸白,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修行太专注了,这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原来如此。”方逸白恍然大悟,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每向前一步,王婉便后撤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王婉被挤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 “既然这么专注,那总该突破成功了吧?” “……明知故问。”王婉无言以对,方逸白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境界。 方逸白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既然失败了,那就更该'好好休息',不要cao之过急。” 他笑王婉也笑,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抵在墙上了:“想让我陪你就直说,阴阳怪气做什么?” “夫人还是懂我。”方逸白被她戳破,索性不装了,“说吧,今日想在哪里领罚?” “……这个罚是非领不可吗?” “不想领?也可以。”方逸白又抬起一只手,将王婉整个人都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凭实力逃。” “呵,方逸白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这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样子,反倒触及了王婉的反骨。方逸白现下的动作,恰好使得他的腰带与王婉的手同高,王婉伸手轻轻一扯,那轻绸裁制的腰带已经掉在了地上。 方逸白只觉得胸前一凉,听得身前的女子道:“当是你向我求饶才对。”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带着几分内力,直接推在了他一侧肩膀上。 方逸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之上。王婉趁机向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的腰腹坐在身下。 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印在脖颈上的唇有几分湿润,带来一阵酥麻感。方逸白轻笑一声,任由她扒开中衣,在自己胸前作弄。 王婉舌尖搅弄着他的乳尖,在口中的那点变硬的同时,她下身也被某样东西顶着,硌得她身下发痒。 方逸白在此时开始解开她的衣带,不紧不慢地揉着她胸前的柔软,他想装得从容一些,小腹却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顶了顶。 王婉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的亵裤扒了下来。 方逸白胯下的坚硬粗长之物本就不甘于被束缚,在裤腰划过之后,急不可耐地弹了出来,guntang的气息灼着王婉掌心,王婉将它握住,熟练地帮他taonong。 王婉在这些年里已经学会了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技巧,掌心先是包裹住粗大的rou伞,在下滑的同时也将手掌旋转几分,最后之间轻轻划过饱满囊袋之间的那条rou线,如此往复。每上下一次,手中之物便随之挺动一下,吞吐出一缕清澈的液体。 方逸白皱着眉,刚刚发出一声轻喟,那女子的舌头又借机钻进了自己嘴里。 他配合地和她唇舌缠绕,不一会儿王婉松开他的唇,轻轻在他耳垂上舔了一舔:“想要么?方掌门。” 她在挑衅自己。 方逸白勾起唇角,指尖在她乳尖之上揉捏:“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给我。” 王婉当机立断,脱了裤子坐在他身上。 王婉晃动着腰肢,让rou茎摩擦着自己的xue口,阴蒂从棒身的青筋处擦过时,她也觉得酥痒难耐。终于在将自己的yin液涂满棒身之后,她双手分开自己的双臀,让xue口为他打开,缓慢坐了下去。 “嗯……” 她也一年没做,此刻像是饥饿的人突然被喂了第一口食物,很快就想要渴求更多。 她开始律动身体,上下起伏,调整着姿态让身体里的硬物填充满自己每一个敏感点。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怎么让他的每一次进出都发挥最大的效力,所以快感也来得格外快。她在舒服的时候加快了动作,飞快地让他在自己身体里穿插。 只是这样,她不免累得有些快。 “喂,你不能动动吗?”她喘着气控诉身下的人。 一句话正中方逸白下怀,他笑意愈深:“不是想让我求饶吗?怎么这么快又来求我了?”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顶了两下,不深不浅的动作让王婉更是欲求不满。 “喂……”王婉身体里痒得难受,yin水淌了方逸白一腿。她就差临门一脚便要高潮,需要被他狠狠cao上那么几下。 她趴在方逸白身上,难耐地挺动身体,语气也软了几分:“一定要这么争强好胜吗?” “想让我求饶的也是你,说我争强好胜的也是你。”方逸白说着,突然一个翻身掉转了两人的位置,“既然如此,可不能再反悔。” yinjing撞入宫蕊,王婉媚叫迭起。 快感在脑子里炸成了烟花,让久未见面的两人迅速沉溺其中。 122 方逸白和王婉一直从书房做到卧室,甚至在路上的偏僻之处,方逸白就抱着王婉将yinjing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王婉疯狂挣扎——要是被哪个路过的凌虚宗弟子看见掌门和夫人在野外zuoai,那她和方逸白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但方逸白不为所动,他只觉得王婉乱动乱推的手实在碍事,索性从储物袋拿出一条缚灵索将她绑了起来。 到了卧室之后,他将王婉捆在床头上,又加了两条缚灵索缠绕在她的膝弯,另一头则绑在床的两侧,让她被迫张大腿心对着自己。 方逸白在那泛滥不堪的花xue上抚来抚去,感受到掌心的嫩rou又湿又软,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去探索了一番,在她高潮来临之际再次挺入身体占有她。 王婉觉得方逸白大概是疯了,他们从下午开始做,直到夜里方逸白才射完最后一次精。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小腹都被jingye胀得鼓鼓的。 男人终于将绑在她身上的缚灵索松开,王婉累得瘫软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 方逸白掌中凝结一道温热的真气,轻轻按在王婉小腹之上,将自己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白色的浑浊液体从rou缝之间未闭合的孔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方逸白拿着帕子将其擦拭干净。 浓郁的石楠花气味充盈鼻端,王婉有些羞耻地钻进被窝里。 “可还满意么?”方逸白将那帕子迭好,像往日一般询问她的感受。 “满意,就是有点要死不活。”王婉声音也有些虚浮,毕竟她的两腿都还在打战。 方逸白从她要死不活的语气里反而获得了一种奇怪的满足,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吻:“夫人。” “怎么?”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却感受到男人的手抚过自己面颊,又在自己身体的曲线上摸来摸去。 她差点以为方逸白又想做,吓得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再做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方逸白觉得好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摸摸你。” “就摸摸不进去是吧?”王婉白了他一眼。 “不是这样。”方逸白摇头,将手从她掌中挣脱出来,继续抚摸着她的侧脸。 他有些认真起来。床边一盏灯将他眼睫的影映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道整齐的弧线。 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睫毛也生得恰到好处。王婉觉得,如果这双眼睛能睁开,一定会让他本就好看的容颜锦上添花。 “夫人,”方逸白的手先是扫过她的眉,又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遗憾,不能看上你一眼。” 这是王婉第一次,听他如此袒露心声。 过去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自己的残疾羞于启齿,他人说起的时候,他亦坦然面对。 以至于让王婉觉得,他似乎真的不介意。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喜欢一遍遍爱抚她,之所以在她每次离开又回来之后疯狂地与她交欢,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更多感受到她的存在罢了。 一处的遗憾,必定要用另一处加倍填补。 王婉手指绞着身下的被单,一言不发。方逸白从她身上下来,又从侧面紧紧把她抱在胸前。 “逸白我……”王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身为健全的人,她永远没法与他感同身受。 最终她也只是抱紧了他,将脑袋钻进他怀里:“你别太难过。” 方逸白下巴轻轻抵在王婉头顶,声音闷闷地传来:“无妨,我习惯了。” 王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让两人都能被盖住。方逸白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上衣,她更方便将手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 “那睡觉吧。” “好。”方逸白在她额上又吻了一吻,未等她闭眼,又问道,“这回准备回来待多久?” “我算算……不加今天的话,叁天吧。”王婉闭着眼回答。 方逸白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丝失落,尽量语气平静地问她:“又要去做什么?” “要回青崖山一趟。” “去青崖山做什么?” 王婉有些困倦,声音也极轻:“过几天是我叁师姐的忌日,我要去看看她。” 方逸白不再说话,他知道对于王婉来说,傅怜的事情永远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撑起身体,帮她吹灭了床边的烛火,又再次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 清夜静谧,只有身侧人的呼吸逐渐深沉。 …… 青崖山。 后山再往后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杂乱茂密的杂草之间,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径,通往更加幽深之处。 清晨,山间积了一整夜的雾霭在此处聚集,将远处的草木都掩盖在一片如纱帐般的白色后,只余一片暗绿色朦胧的影。而在目光可及的近处,那些或宽或窄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夜露,被路过的一片衣角拂过,沿着叶片边缘滑落在地。 穿过这片雾霭,前方便出现了数十座土包,这些土包有高有矮,有新有旧,但相同的是,在每一个土包之前,都插着一把剑。 与坟冢相对应,这些剑也有轻有重,有长有短,有的锈迹斑斑,也有的光洁如新。 修士的本命剑,生时是挚友,死时是碑铭。 王婉径直走到其中一座极不显眼的坟茔之前,半蹲在地,轻轻擦拭着坟前的剑锋上,一处斑驳的锈迹。 “叁师姐,十年不见了。” 123 王婉清理完杂草,又向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方才在坟前盘腿坐了下来。 久别重逢,故人照面,她微笑着开口。 “叁师姐,今日我特地天没亮就出发了,总算是比云宸那家伙早来了一回。” “叁师姐,你过得还好吗?这辈子有没有如愿以偿托生在大户人家?” “我冲击元婴大圆满又失败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杂念太多了,总是瞻前顾后、想这想那,而且,我好像有些开始念旧了,总是想起以前我们一同降妖除魔的时候……” “方逸白他……对我很好,只是……” “叁师姐,你的仇我没有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rou身归于故土……杀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题到了这里,便也带了几分沉重,王婉眉目低垂,久久坐在原地。 随后,她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对了师姐,我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将其一层一层打开:“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都是你喜欢的,可惜留芳斋的胖老板去世了,没法给你带他家做的茶果子……” 各式各样的糕点整整齐齐在坟前排了一排,王婉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厚厚一迭书册,一一排列在面前。 书的封页上沾满了灰尘,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名字。 无非是《扑倒俏师尊》、《春色满园关不住》一类。 “叁师姐,你过去给我带的书,我给你还回来了……之前一直忘在青崖山下村里的老房子里,今天才想起去拿回来——话说我的茅草屋上,居然连一根茅草都不剩了,没想到这些书居然都还在。” 王婉一边说,一边在指尖引动一团火焰,提着一本书的一角,悬在那火苗之上。 火苗瞬间蔓延,逐渐将那书封页烧得发黑翻卷,露出其中生涩的画面,转眼间,那些画面也被火焰吞噬,只有灰烬带着火星,随着微风四散开去。 王婉一本一本地烧,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本,正是那《正道美男图鉴》。 王婉笑了:“叁师姐,这本书我帮你验证过了,根本就是别人瞎编的,方逸白腰上才没有那颗痣,而且这'赤霄祖师',分明就是人家照着张子承画的。” 说完,她将那本书也扔进了火里。 火焰升腾跳跃,将一切焚烧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王婉的话也说完了,她沉默地坐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最后一个火星也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将那些灰烬吹得了无痕迹。 王婉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却在转身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踩碎落叶的沙沙声。 那男子玉冠束发、道袍临风,在看见王婉时,也对她微微一笑。 “小师妹。” 王婉和他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两叁座坟茔,依稀看见他的那缕笑容缓慢地爬上唇角,又缓慢地消失在脸上。 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笑,不再对王婉无话不言,身为掌门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庄严妥帖。 平心而论,他现在好看了许多,只是与往日大相径庭罢了。 故人西辞,少年不待。 “云师兄。”王婉也对他报之一笑。 云宸微微点头:“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王婉指了指云宸身后的一处,“我去那边等你。” “好。” 两人随即擦身而过。每每到这种时候,王婉都会自觉撤出很远,给云宸足够的空间去和傅怜说他们两的悄悄话。 王婉刚刚走出去几步,云宸就在傅怜坟前坐下。 他的背影掩盖在层层迭迭的草木之间,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 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从王婉身后隐约传来。 “阿怜,我来看你了。” “阿怜,好多人都说,我当青崖山掌门是天命所归,因为我是真的断情绝爱的人……” “真是可笑……” …… 王婉倚着树干,将近坐了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云宸走到了自己面前。 以往王婉每每回到青崖山,都要与云宸一道吃上一顿饭才走,这回,该轮到她请云宸喝酒。 青崖山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凉亭里,王婉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壶从集市里带来的青梅酒,替云宸和自己都斟上一杯。 淡青色酒水沉入杯底,王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说云师兄,这酒比起你酿的,确实要更胜一筹。” “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酒了,难为你还记得是什么滋味。”云宸亦浅浅饮了一口。 “怎会不记得?那天我喝完后头疼了一夜。”王婉笑道,“多亏柳轻寒的醒酒汤,方才好受一些。” “柳师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如今妖界百废待兴,他应该很忙吧。”王婉垂眸掩下思绪。 其实这几年,她有收到过几封柳轻寒的来信。只是她身在凌虚宗,而柳轻寒身在妖界,不论是寄信还是收信,都十分不便利,有一回给她送信的小妖甚至险些被凌虚宗弟子当场诛杀。久而久之她与柳轻寒之间的联系便也少了,只知道柳轻寒忙于妖族事务,几乎不可开交。 “你呢?现在整个正道都说凌虚宗掌门夫妇伉俪情深,想来你过得不错。” “伉俪情深?”王婉听见这四个字,只是垂眸,轻轻笑了一声,“或许吧。” 云宸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却也并未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四十二城,如今城里的平民百姓,无不称赞凌虚宗掌门体恤苍生、深明大义。你那位夫君,还真是厉害。” “凌虚宗和青崖山本是一体,若是没有你这位青崖山掌门的功劳,又哪里能有四十二城之盛况?”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那杯酒。 云宸听在耳里,突然笑了:“小师妹,你怎么也学会对我说这样的套话了?” “嗯?有吗?”王婉没有意识到,她方才那句话字字圆滑毫无棱角,不是她向来的风格。 “毕竟是凌虚宗掌门夫人,如此说话也不奇怪。”云宸找到了其中缘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悬于唇边却未饮下,也如他一般讥诮着如今的物是人非。 “我也没想到,当年闲云野鹤无心权柄的云师兄,会在十年前这么快当上青崖山掌门。” 云宸只是笑笑,他凝望着面前那杯酒里倒映着的阴沉天气,空气里泥土气息渐浓,清风吹落了一片脆弱的落叶,恰巧飘入他的视线里。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只有这天气,年年都是一样的阴雨。” 124 云宸面前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他端起酒壶,又替自己续上了一杯。 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叁杯饮罢已经带了几分醉意,一些尘封的旧事,便又在此时被重新提起。 “当年阿怜走了之后,我一度也想与她一道一走了之,或是终身与道学相伴,不再过问世事。”云宸说起过去的事时,再不回像往日那般悲戚难过,他也学会了像张子承那样,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自己的事情。 “只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为叁师姐报仇么?”王婉道。 类似的话,云宸在酒后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 云宸并未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当年青崖山掌门之争,其实大家都以为子曜长老势在必得,但有一回我维护阵法时进入禁地,却在禁地里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云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留一个悬念。 王婉如他所料一般凝神起来——这个故事,是她之前没听过的。 “上面用我的血写了一道符箓,只有我本人能打开。”云宸说到这里笑了笑,“你猜,是谁给我留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王婉却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 “师兄他,帮我铺好了一条路。” 王婉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浑身一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修道半生的心得、代理掌门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最关键的是,有一本记载着青崖山近百年来所做的有违'正道'之事的手札,洋洋洒洒近万字。”云宸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杯底已空,他却没有再将其斟满。 “所以,你就是靠这个,从当年的掌门之争中杀了出来?” 云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最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些信件,其日期可以回溯到临仙城一战之后,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在调查这些事了。倒好像……离开青崖山,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 王婉心里很沉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兄他……” 云宸也苦笑了一声。 “可笑的是,师兄半辈子都在追求心中的'正道',但是最终,却也是被这所谓的'正道',逼上绝路。” 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王婉每一口呼吸,肺里都被雨水和泥土的腥气充斥着。 她用了许久,方才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了几分。 云宸在说故事,她也在此刻把自己当成了只是听故事的人,理性评判着故事主角的功过对错。 “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了。”王婉扯了扯嘴角,手指抚摸着酒杯杯壁上青花的纹路,“但他好像忘了,要怎么去守护自己。” “是啊。”云宸自嘲般地笑了笑,“在这个修真界,不自私的人,是无法走下去的。” 王婉和云宸都是沉默,各自饮着自己杯中的酒。 几杯下肚,王婉也醉了,越是醉,便越是想再多喝一些。她不记得自己斟了多少杯,只知道到最后的时候,她看到那白瓷酒壶,都觉得它好像是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王婉提起它,本想再喝上最后一杯,但壶嘴倾斜到底,却只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悬在杯上,被她摇晃几下之后方才滴入杯底。 王婉摇摇晃晃地起身,说自己该走了,刚转过身去,却看见凉亭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云宸斜倚在亭柱一角,和她一起等着雨停。 他醉得有些口齿不清,目光涣散地落在雨幕之中的某一处。 “这几日,我几番梦回当年,我们五人并肩而战,是何等逍遥自在。”云宸说到这里,唇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如同陈酿的酒,在片刻之后变得深邃几分。 “而如今,柳师弟人妖殊途,大师兄杳无音讯,阿怜更是……到如今,常能相见的,竟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 一句说罢,雨也小了几分,云宸撑开一把伞,独自走进那淡青色的雨幕里。 小径向着林深之处延伸,他的背影逐渐被草木的绿色吞噬,声音也被淹没在雨声里,只有叁叁两两几个字,正巧传进王婉的耳朵里。 依稀是十余年前,他唱过的那首歌。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