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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安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开口,语调寻常,“你是不是怕了?” “知道怕就好,咱家就是要吓唬吓唬你。”边说话边去拿衣服穿上。 他不知道自己声音抖得多厉害,还在故作云淡风轻。 乐则柔没吭声,抓着被角坐起来,但被子压住了,她索性放下被子跪在他身前。 她摸他的脸,摸了一把眼泪。 “我不后悔,就在这儿呢,别怕。”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什么样子都喜欢。” 安止嗤笑一声,冷冷地说:“咱家不用你可怜。” 如果真的喜欢,刚才抱他,现在怎么连碰他一下都不敢。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本就是他贪得无厌,她该是被吓坏了吧。 “我去书房。” 倏忽一瞬,他停住拿衣服的动作,迅速捉住她手腕挪开,那只手不甘地挣动。 她碰了不该碰的地方。 如果不是捏着她手腕,安止大概会以为是幻觉。 良久,他颤着嗓子说:“脏。” 乐则柔自然知道脏,她自己的那里都嫌弃不愿碰,但这人是安止,他有心结,不趁今天彻底打开还等什么时候呢? 她另一只手出其不意狠狠摸了两把。 安止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啥都没了碰一下还能这么大反应,乐则柔记住了,以后要多帮他碰碰。 “我刚才是被你弄懵了,我没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别难受了啊。” 黑暗中安止一言不发,乐则柔以为他哭了,也没戳穿,而是温声细语宽慰着。 安止确实哭了,纯粹疼出来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一着急就手底下没轻没重,她有指甲,那儿又脆弱,差点儿要了命。 安止有苦不能说,什么哀愁自抑都被抓没了,又是疼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乐则柔犹自想再帮他碰碰,可惜被安止的手挡住了,只能悻悻地安慰他:“不用怕,我在呢,我不走,这辈子都不走,别怕了啊。” “谁说我怕了。” 乐则柔好好好地认错,将人哄回被子里躺着,已经打过三更鼓了,他该快点儿睡。 刚一躺好,安止就缠住了她,两条腿紧紧绞着她的,整个人往她怀里钻,好像这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能给他庇护与安全。 无关风月,不添云雨。 乐则柔再怎样也是个女人骨架子,她很难全部搂住他,但安止急着要抱,她只能“好好好。” 她一下下给他捏着颈椎,怀中人像小猫似的舒服哼唧, “明儿就跟我走吧,你也太瘦了。”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应声,怀里的人已经呼吸均匀,沉沉睡去,月光从帷帐缝隙钻进来,吻了他眼角的泪。 乐则柔静静看他的睡颜,大半夜都没睡着。 永昌帝是琚太子谋逆案的幕后主使。 一切都说得通了。 郑家辅佐永昌帝上位后,功高震主风头太盛,当年百姓只知郑相不知皇帝。 永昌帝想收拢皇权,怕外戚专政,不敢让郑家女所出的琚太子继位,就拿自己嫡长子为代价,将世家拉下来。而郑家灭族后,六皇子就是诸皇子中无权无势的一个,最可能不受世家掣肘。 乐则柔猜,即使没有这次宫变,下一任皇帝也会是六皇子。 帝王心术,神鬼莫测,他拿最出色的长子,和最喜欢的女人,铺垫了一场大梦。 而安止被牵连其中,陷进这偌大皇城。他是最低微的内侍,而他的仇人是世上权势最大的人,她难以想象他一个小小幼童怎么撑下来的,怎么如履薄冰去复仇。 当初他瞒她,说皇帝不是凶手,左不过怕她也被卷进去。他明明知道此事万难做到轻易送命,可还是选了复仇。 北方雪夜里,冷宫的枯瘦小内侍是如何熬到下一个春天,如何爬出来站在她眼前。 泪水漫涌,洗过她潭石般的眼。 安止忽然挣了一下,勒得她更紧了,发出莫名的鼻音,像是做了噩梦。 乐则柔赶紧顺着他脊背安抚,轻声说我在这儿呢。 一会儿,安止平静下来,乐则柔慢慢摩挲着,脑子里一刻不停谋划思量,鸡叫头遍时方才昏然睡去。 第二天乐则柔醒来时安止还没醒,依然是昨晚相拥的姿势,她被锁了一宿,身上酸疼的厉害,半边身子已经麻透了。 她轻轻动一下,“嘶……” “别动。”安止含糊了一声,拥她更紧,头也更往里蹭。 乐则柔不敢再动,怕吵醒他难得安眠。 青色帐子围合静谧,滤进柔和的日光,她看着怀里的人想半天,还是轻轻往外挪了挪,怕他憋住气。 她就着浅浅的光亮仔细打量他,瘦,下巴有点尖,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在薄红的眼睑,此时依偎在她怀里,如同一个女孩儿。 怎么把他带回湖州呢?乐则柔思索着,琢磨到日后给他一天三顿吃酱肘子。 安止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颗红色小痣,不知是睡迷糊还是怎样,他鬼使神差舔了上去。 乐则柔被胸前的热惊住,一瞬红了耳朵。 安止也有些发愣,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清清嗓子从从容容问:“什么时辰了?” 乐则柔抓起枕边的怀表胡乱看一眼,故作镇定地说:“巳时,一会儿起来该吃午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