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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秋辰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里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未曾察觉的熟稔。 可是那个会关心他,会给他治伤的秋辰,永远都没有了。秋辰成了敌国的国师,还杀死了他的亲信与部下。 想到这儿,姚雪暗暗捏紧了拳头。与此同时,车来了。 秋辰用发带把姚雪拽上了车。车内空间狭小,堪堪能坐两个人,姚雪尽量和对方保持距离,脚还是不可避免地和秋辰的脚碰到了一起。 秋辰却一改先前对姚雪的嫌恶,并没有说什么。 姚雪并不愿去细想,他微微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默然望着朔安城的街景。 朔安城的街道并不如烟阳的那般宽阔,道路两旁的建筑倒是与雍国的相差无几。恰逢天下大雪,地面湿滑,马车走得很慢。 姚雪在这之前并未见过这般大的雪。他的家乡在雍国南面,终年温暖,后来迁去了烟阳,烟阳城的冬天也不过只有一两场小雪。 他猛然想起,在很多很多年前,他曾问母亲,自己的名字为何取一个“雪”字。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怀你的时候,曾梦到漫天的大雪。想来是天意,便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 想到这儿,姚雪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看到大雪。 他心中微动,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唤了一句:“秋辰。”他尽量放缓语气,诚恳道:“你如今这般样子,究竟是为何?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姚雪第一次唤对方的名字。 秋辰懒洋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秋辰是谁?” 姚雪有点儿诧异地转过头来。 秋辰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的雪景,平静道:“这世上没有秋辰,只有玄巫国师。” 姚雪闻言一怔,见秋辰只是垂着眼睫不语,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便又急道:“可你本是雍……” 他话还未说完,便又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秋辰又换上那副阴冷的模样,瞪视着他道:“闭嘴。若再多言,小心我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姚雪咬牙忍受着疼痛,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 僵持之间,车停了下来。 车前的帘子被掀开,秋辰欠身下了车。一名少年拿着披风给秋辰披上,又为他打了伞,两人慢慢地朝国师府的大门走去。姚雪的手腕被栓着,有些踉跄地跟在后面。 那名少年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姚雪,望着秋辰小心翼翼道:“主人,他……怎么跟来了。” 秋辰道:“我向陛下把他讨了来。” 姚雪暗暗观察着少年,感到秋辰面上对他虽然冷淡,实则却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亲近之感。 又走了几步,几个人来到了国师府的大门。姚雪抬眼望去,实在是一座气派的府邸,比他在烟阳城的将军府还要好上许多。 秋辰和姚雪的手还用带子系在一起,府里过来过去的下人们无不侧目而视。姚雪想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从方才宴会上开始,秋辰就致力于营造出两人之间有点儿什么的误会,这对他究竟有何好处? 两人仿佛游街一般,穿过了大半个院子,秋辰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对着那名少年道:“思乐,把他解了吧。” 思乐上前把那根发带从姚雪手上解了下来,秋辰也把自己的那一段解了下来,将发带折一折,又收进了袖口。 姚雪望着他默然。 这个人,对待这根发带,简直就像是什么宝物一样。他不会在大街上看谁顺眼,便从袖口掏出带子,把人绑回府吧? 姚雪心道,疯了,当真是疯了。 秋辰没多看他,走进了屋内。那位名叫思乐的少年,则一把拽过他的手臂,按着他向前走。 姚雪见他生得瘦弱,便想暗暗发力把他打倒,没承想思乐先开口道:“若你想要把我打倒,我劝你省省力气。” 姚雪被说中心事,暗暗吃了一惊,道:“为何?” “你中的蛊,若是运功发力,便会全身疼痛难忍。这一点,你自己也应该深有体会。”思乐道。 姚雪咬牙道:“疼,忍着忍着不就习惯了!” 思乐轻笑一声:“这蛊好就好在,若你运功发力超过一定的次数,便会七窍流血暴毙。” 姚雪闻言一僵。他先前也听说过蛊,但一直认为只是区区小把戏,不足为惧。他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狠毒的蛊,也从没想过,给他下蛊的人会是秋辰。这样下去,别提报仇了,只怕自身难保。 他抬眼望向思乐,眼里满是迫切:“此蛊何解?” 思乐撇撇嘴道:“我怎知。此蛊是主人所制,自然只有主人会解。” 姚雪还欲再问,思乐已经一把将他推进了一间破屋子:“主人为人善良,不知你是对主人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才会让主人待你至此。” 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少年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你就在此处静心思过吧。主人需要时,自会叫你。” 秋辰走进屋内,立马用手掩住嘴剧烈咳嗽起来。他慌忙从桌上拾起针,给自己施了两针,才堪堪止住了咳嗽。 他在进屋的时候屏退了侍从,见无人看见他方才的动作,才安下心来。接连数日战事的cao劳,再加上方才的宴会,让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