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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你住口!住口!” 承德帝再也听不下去,暴怒地吼叫。 可是无人在意。曹后满眼嘲讽地望着他,而他的儿子,却也如陌生人一般冷眼瞧他。 承德帝忽觉一阵凄凉。 曾几何时,他与先皇后也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可帝王之家,再深的夫妻感情也被一点一点磨得没了原来的样子。庚午年避暑独独留下皇后和高庭衍在宫中,本就是帝王夫妻离心的结果。先皇后死后,不知何时宫内在流传先皇后受辱于洋人的流言,他如何受得了这种议论,一连杀了好些人,才将这种说法强行压了下去。 然而外头的人不说,怀疑的种子却早就埋在了心里。 可是那个深陷流言旋涡里的人,早已撒手人寰,一句为自己辩解澄清的机会也无。皇帝多疑,任由身边的宵小有意无意引导着往最不堪的那个方向去琢磨、去想象,直到这件事成为扎在帝王心中的一根永远不可能拔出的刺,直到帝王顺带着也厌弃了故人留下的血脉。 承德帝被高庭衍一席话气得眼前一片黑雾腾腾,耳鸣大作,忽然他颈间一凉,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不知何时自己脖子也贴上了一片冷锋,泛着血腥的气味,透着一丝危险的不详。 “陛下稍安勿躁,采菊无意弑君,只要晋王殿下高抬贵手放皇后娘娘一条生路。” 不知何时,曹后身边的采菊偷偷摸到了承德帝身后,拿一把匕首挟持住了他,身心利落地连高庭衍都没有察觉。 采菊抬头对高庭衍道:“晋王殿下,奴婢数三声,我们一起扔下刀,如何?” 承德帝冷汗淋漓,对高庭衍急道:“听她的!让那贱妇走!” “让她走?”晋王却轻蔑地笑一下,“父皇可知,这群洋人到底是如何进宫的?!” 承德帝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分明感到采菊的手腕抖了一下,霎时毛骨悚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庚午年间,曹凛在外,曹妃在内,一应布置万事俱备,待信号声起便给洋人开了古稀门,这才有了当年那场祸事。彼时只有母后留守宫中,曹凛借兵洋人,意图便是谋害国母,送曹妃母子上位。此后曹家又与洋人联手祸国十余年,如今再一次为祸宫廷,倘若母后在世,也断断容不得此等蠹虫祸国殃民!” 话音未落,高庭衍毫不犹豫便一剑抹了曹后的喉咙,霎时鲜血飞溅直冲梁柱。曹后瞪大了眼蜷缩在地上,抽搐挣动半晌,终于一动不动,只有鲜血缓缓自身下蜿蜒而出。 没人想到高庭衍手起刀落竟会如此利落,采菊大脑空白片刻,忽然尖叫起来:“你杀了皇后!那可是皇后!!” “今上的皇后有且只有一位,早在庚午年间以身殉国。至于这个……”高庭衍垂眸冷淡地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采菊亲眼目睹曹后被杀,整个人早就一团乱麻,惊慌之间甚至掉了匕首,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高庭衍铁石心肠,他不顾皇帝安危,对皇后说杀便杀,可她只有威胁人的胆子,根本没有下手的勇气。 她不知道的是,高庭衍早就看破了她的外强中干,她匕首抵着的地方并非要害,显然是没有下死手的决心。 曹后身死,她跪坐在地上面色如土,似是恐惧绝望到极致,眼神涣散而麻木。高庭衍提起带血的剑指住她的喉咙,冷声道:“当年洋人找到先皇后所在位置,便是你引的路吧。” 采菊一直是曹妃的心腹,多年以来潜伏在先皇后的宸华宫做事,当年宫变也是她偷跑出去,将洋人引到先皇后所在的地方。 她像是听不懂他说话,抬头木然地看着高庭衍冷酷无情的眉眼,忽而想起,那年宫内也如现在这般血腥,无时无刻有人死于非命。她忽然心跳得很慢,下一瞬间便是锥心的刺痛。那截长剑堪堪穿透了她的胸口,没一会便失了知觉,倒地不起了。 偌大的宫殿,死尸遍地,最后竟只剩两个浴血的活人,空气一时寂静异常。 高庭衍从铠甲中摸出一张纸,放到承德帝腿上,一语不发。 承德帝垂眸看着,却不打开,许久,只虚弱无力地笑了下。 “朕说了,那封密诏之上,写得是你的名字,不必多此一举。” 高庭衍声音平静,“这是禅位诏书。” 承德帝恨恨地瞪着他,全然似望着自己的仇人。 “我没见过的东西,自是不会相信,即便父皇眼下立我为储,焉知出了这宫门会不会改诏另立。” 承德帝不答,“从西郊大营调兵,自传令到行军,至少需要半日功夫。你行动如此迅捷,想必早就知道曹家和洋人今日起事吧。” 高庭衍不置可否,承德帝喘着粗气道:“知道事变,却隐忍不发,一定要等洋人入宫将朕逼到这般地步才出现。有异心的人,看来不止是曹家啊!……倘若朕坚持不禅位,你待如何?!” 高庭衍依旧面无波澜,没有半分犹豫,抬起剑便指向承德帝的眉心。 承德帝大惊,怒道:“你这是大逆!就不怕弑君弑父,你也会被人诟病得位不正!” 高庭衍若有似无地轻呵一声,“为了这至尊之位,自古以来父子兄弟相残早已不是稀罕事,儿臣又何必假作那个圣人。况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