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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客房里开了窗,凭栏吹风。 钟欣愉看到林翼的手,问:“到时候我走了,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知道是说的戒指,直接回答:“女人只跟腰子有关系,送了戒指,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她知道是假的,便也假装伤了心,闷在那里不说话。 他这才凑过来在她耳边说:“这话还是跟常兴学的。” 她笑,看他一眼,说:“你这样子怎么经得起审” 他也笑,说:“只有你审我才有用。” 总之,都不当真,最后的几天一切都是好好的。 次日晨起,两人在三楼咖啡厅用早餐,林翼先走了,还是去造币厂。 钟欣愉不急,慢慢喝完红茶,付了小帐,去后面电话间里打公用电话。 先打到白克路中国银行。 “你好,”她说,“麻烦找一下会计沈小姐。” 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回答:“沈小姐啊,已经辞职了。” “啊她还好吧”钟欣愉做出意外的语气。 “你是……”对面问。 她说:“我是她沪大的同学。” “哦,”那边放下戒备,给她解释,“沈小姐蛮好,听讲是要回老家乡下,投奔她家里人去了。” “好的,谢谢你。”钟欣愉道谢,放下心来。她知道有琪早已经没什么老家,应该是跟着钱掌柜派去的人走了。 那边也客气,说:“不用谢,不用谢。” “你们那里还开门营业吗”她又问。 “不好说,”男人回答,“我是此地支行长,现在柜面上还有人,要是你有业务要办理,就尽快过来吧。” “不劳烦了,谢谢你。”她再次致谢,挂了电话。 大约因为见过许多在银行里做事的人,听着这个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一个具体的形象,四十几岁,穿中规中矩的西装,很仔细,甚至太过谨慎的脾气。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手无寸铁,平常大概连杀鸡都不敢,却在标靶前面站到了最后一刻。 听筒搁下,再拿起来,她拨了贝尔蒙的号码,对那边接电话的徒弟说:“麻烦叫一下欧师傅。” “您贵姓”徒弟问。 “姓钟。”她回答。 “小姐你等等啊……”徒弟搁下听筒,转身去叫。 钟欣愉等着,片刻,听见那边又把听筒拿起来,是欧师傅的声音,称呼:“钟小姐……” 但她只是极其简短地说:“4 月 28 日晚上,东和影戏院,你要的人会在那里。” “好。”那边回答。 这是她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贝尔蒙的时候说好了的。 那一天,欧师傅对她说过,金术士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 而她后来回答:“是的,金术士是我最重要的任务,但我还没有完成。” “森山”欧师傅想到了,她跟他提过的。 钟欣愉点头。 欧师傅规劝,说:“这件事我仔细考虑过,并不是因为危险,我们就不去做。有个问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个人表面的身份是平民,从事的工作却是日方的最高机密。如果我们对他下手,一定会引起怀疑。他如果死了,甚至只是受伤。日本人会问两个问题,为什么军统要杀他,是谁泄露了秘密到了那个时候,金术士会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 钟欣愉想说,她是想过的,并且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去做。直到那一刻,脑中才有了一个具体的计划,她说:“如果森山并不是你们行动的目标,只是意外的死者呢” 欧师傅怔了怔,问:“你什么意思” 那时,她朝美发室的橱窗外面望了一眼,明媚的春光中只见一树又一树的新绿。 “已经是四月份了,”她说,“你知道一二八那年虹口公园的事情吧 欧师傅不可能不知道,驻扎上海的日军在那里阅兵,举行祝捷大会,有个朝鲜人进入会场,把一只装了炸弹的水壶掷到主席台上,总司令,大将,中将,驻华公使,死伤一片。 赤木倾之,作为公共租界警务处的副处长,在过去几个月里频繁活动,将巡捕房逮捕的军统特工移交给宪兵队,军统方面对其施以报复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她要做的,只是保证森山也出现在近旁。 回到此刻,欧师傅在电话对面提醒:“白磷和汽油,你可能来不及走……” 但钟欣愉竟笑了一声,说:“你们只需要盯着你们的目标就可以了,我会完成我自己的任务。” 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103章 天长祭 4 月 28 日,小东京成了一个难以渗透的堡垒。 一早开始,装甲车便在马路上巡逻。各处边界都设了隔离网,许多小路被阻断。苏州河与杨树浦河上的桥梁大都封锁了,只剩下两座还可以通行。桥头都有岗哨,戍卫的士兵也比平常翻了倍。所有进入虹口的人都得经由军事检察,衣服、包裹、车辆,以免携带武器。 次日就是裕仁天皇的生辰,日本人管这叫天长祭。鉴于是特殊时期,没有阅兵,也没有大规模的室外游行,只有乍浦路上的东和影戏院内部一副花团锦族的景象。 此地本来专映日本电影,一二八之后被隔壁东本愿寺接收,变成一个搞公众活动的场所。这时候挂起巨幅旭日升天旗,摆出冷餐长桌,中间全是樱花牌啤酒,堆叠成一个高耸的金子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