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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那里竟然停在一辆皮卡车,后斗里不知用防水布盖着什么东西,看着是满满的一车。 在他悄悄靠近皮卡的时候,隐约听到车子里传来什么声音,似乎是男女的欢好,放纵而高昂。然而这声音在车外的电闪雷鸣下,显得格外细小。 蒋陈民爬上皮卡后斗,躲了起来。 “砰”的一声响,隔着偌大的雨幕从车后传来,女人一甩汗津津的发,困惑地短暂抽离了欢愉。 “沈联,你听到什么了吗?”女人问。 男人摇了摇头,兴致不减,握住女人的腰,粗声说:“雷声吧,这个鬼天气,不要疑神疑鬼了。” 他们很快又重新投入了眼前的狂欢。 终于,欢愉过后,皮卡缓缓启动,顺着蜿蜒的山路行驶在雨夜中。车上的人全然不知车后斗内藏着一个才刚杀完两个人的凶手,他们到了临川,沈联因为开了一夜的车而疲惫恍惚。 撞上人的时候,躲在后斗内睡着的蒋陈民被惊醒了,但他不敢出声,也不敢露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很快,车子继续往前开去。 回忆到此结束,蒋陈民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也不再年轻了,干这行劳心劳力让他老得更快,眼角皱纹深深浅浅,但他无所谓,他只想要钱。 面前,马仔死相狰狞,地上流出一淌鲜血。 真是粗略的杀人方式。 蒋陈民不屑一顾,却又兴致勃勃,想看看犬牙组的黎言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到了一旁的祈照身上,黎言和祈照看着关系不错,如果黎言出了问题,祈照多少也带点嫌疑。 毕竟祈照本身就不干净,他曾经可是跟那个叫白轲的警察成为朋友的人。 黎言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勉强稳住表情,尽量不让真实情绪外漏,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沈哥,确实是我跟买家联系地址的,但我也不知道这中间会出问题啊,明明买家是民子哥那边的人找的,货是这狗东西埋的!” 说完,黎言故作恶狠的模样踢了地上的马仔一脚。 干这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见黎言把锅丢到了自己这边,蒋陈民的脸色黑了又黑。 每一次出现损失时,不管对错,总要找几个人背锅,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 蒋陈民看了眼沈联,沈联也在看他,对视几秒后,沈联哈哈大笑几声,稳稳当当坐回椅子里。 他手上把玩着那把装了□□的枪,枪在指间转了几圈,忽然,猛地对准了黎言。 “黎言啊黎言,你跟我也有四五年了吧。” 黎言感觉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他木讷地点点头。 “回来之前,我们在竹兆干了最后一次生意,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在和陈爷他们交易时,明明我们给你安排的车辆里是什么都没有的,为什么,这辆车却会被警察拦下来?又为什么,有一半的货都出现在你的车子里呢?” 沈联拿枪口戳着木质的椅子,发出一阵笃笃笃的声响,像极了催人命短的咒语。 祈照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只能默默看着。 从四年前双亲去世后,他孤身一人前往临川,在那几年一个人漂泊的岁月中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就算有滔天的恨意,也要把它很好地藏在心里。 如果说以前隐藏恨是为了能够一边生活一边努力寻找凶手,那么现在他是为了活下去。 活到亲眼看着这群人受到惩罚的那天。 黎言咬紧了下唇,不说话。 不说话,意味着没话说,证明他面对沈联的怀疑毫无反驳之力。 黎言一向不是这样容易情绪化的人,隐藏了四五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流露出了不符合身份的情绪。 祈照皱了皱眉,想起前几天黎言失魂落魄地告诉他,他的父亲死了,死了两年,但他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当时黎言的状态很差,祈照隐隐觉得不太妙。 果不其然。 沈联见黎言满眼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忍不住嗤笑出声,讥讽之色暴露无遗。他的目光很快看向了祈照。 祈照的身体十分配合地抖了一抖。 沈联眯眼想了想,走过来,把枪放在祈照手上,微微仰头,在祈照耳边低语:“你知道该怎么做的。”那声音又低又哑,如同一条含着剧毒的花蛇,牢牢缠在祈照身上。 蒋陈民看了过来,黎言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他眼里蒙着一层水波。 他们要他亲手解决黎言,以证明自己。 祈照握着枪,那枪guntang,几乎烫穿他一整只手掌。恍惚间,手里的枪似乎变成了匕首,在那个夜晚,蒋陈民同样在他耳边说:“去,杀了他。”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去,杀了他。” 声音交叠重汇,在脑海里构筑一场疯魔般的梦境,祈照使劲眨了眨眼,那把匕首又变回了枪的模样。 如果说一开始这便是一条不归路,那么开枪之后,祈照就将彻底沦入黑暗的牢笼,不见天日。 有人从身后推了自己一把,祈照踉跄着往前两步,站在黎言面前。 祈照抬眼,木然地注视着黎言。 黎言也注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