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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明月 第117节

    嗖!

    一支短箭破开帘子直直插进了柱子上。

    充恒眸色一厉,掀开营帐就追了出去,然而四周空荡荡一片,压根没有人影。

    杨无咎从营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拔出来的那支箭,从上面拽了个卷成一绺的东西,对他道:“这箭上好像绑了张纸条。”

    充恒一把将纸条夺了过来展开,看完上面的字后脸色忽变。

    “写的什么啊?”杨无咎好奇地问道。

    充恒攥紧了手中的剑,又看向梁烨和王滇早已出发谈和的川南城,咬了咬牙,解开旁边快马的缰绳,翻身上马,“驾!”

    “哎!充恒!你到底帮不帮!?”杨无咎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干脆解了缰绳骑马追了上去,“充恒!”

    两匹快马向着川南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42章 谈和

    川南城在川松郡的东南角, 紧挨着华东郡,常水自川松西北发源,一路向东南蜿蜒, 及至川南, 一支径直流向华东郡, 一支因地势流向承元郡,最后两支都在东辰地界汇入了云水。

    焦文柏就是带军过的常水, 如今大军驻扎在常水边的灵符县, 而梁烨的军队驻扎在川北城,成掎角之势合力围抱川南,直指其东南方向的华东郡。

    虞破虏的军队退至了华东郡和赤兰郡的交接处,楼烦则停留在宁明和焦炎对峙, 没有再轻举妄动。

    虽说是谈和, 但谁都不能保证最后真的一定能谈拢,焦文柏没走,为了就是万一谈崩了,立马开战。

    北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谈和可以, 我们也很乐意, 但是你们要继续打,我们也不带怕的, 大不了鱼死网破, 谁都别活。

    这行事作风跟他们那个疯子皇帝如出一辙, 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疯子皇帝正盯着地图上的华东郡, 心心念念, 咬牙切齿, 抓心挠肝, 恨不得再多长两个脑子想办法把华东郡给搞回来。

    “能顺利谈和就不错了,收复华东郡不急在这一时。”王滇行事向来比他要保守谨慎,“申寻虽然现在一身麻烦,但他又不是傻子,嘴里的肥rou不会吐出来还给你。”

    梁烨眉眼沉郁,“华东郡本来就是朕的。”

    “是你的现在也不能急着要回来,万一弄巧成拙丢的就不止一个华东郡。”王滇叹了口气,指着地图道:“咱们现在要先保住赤兰郡,别丢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保住赤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赤兰全是戈壁滩,朕不要。”梁烨嫌弃道。

    这种无意之中散发出来的昏君气质让王滇很想上手抽他,“这他妈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吗?”

    梁烨被他吼得往后退了退,“朕就是说说。”

    王滇叹了口气,“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梁烨皱了皱鼻子,想要华东郡想不出办法,又被王滇否决了,顿时对这次和谈失去了兴趣,谈判远没有杀人来得有趣,恹恹地听着王滇说谈和的策略,偶尔才插上两句嘴。

    两军以川南城中线为分界线,在空地上搭建起了高台作为谈判的地点,两边带的人数都没有超过三百,按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到达了高台前,城外各自的数万军队彬彬有礼分列两侧,十分和气。

    既然是谈和,就得讲究个礼,梁烨打仗的时候虽然很不讲究,但现在毕竟是北梁的一国之君,对方是主帅,这边是不可能让梁烨亲自去谈的,一来皇帝跟对方区区统帅谈和有失身份,二来众人也怕自家陛下疯劲上来直接掀了桌子开战——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包括王滇在内,单看梁烨收不回华东郡那个郁闷的样子,要是一言不合,他巴不得再继续打。

    不能亲眼看看虞破虏那孙子惨成什么样,梁烨十分不爽地留在了大帐里。

    去高台的人选都有讲究,王滇作为谈判的主力,接连选了五个沉稳有头脑的将领,最后目光在卞凤身上略一停留,温和笑道:“卞小将军,你武功高强,还要烦劳你护卫一程。”

    是护卫,不是随同,说白了就是谈判没你的事,你就是去当保镖的,尤其王滇之前选的人里有两个职位比卞凤还要低,明晃晃地下他的面子,却又让人挑不出错。

    论资历,论年纪,卞凤都不够格坐到谈判桌上,王滇选的人也都是年纪偏大的,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但在对方有个十七八岁就做主帅的虞破虏对比之下,就很意味深长了。

    就算都是群打仗的糙汉,但能混到梁烨眼前的都不是些没脑子的,只这一出就明白了丹阳王看不上这位卞小将军,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

    丹阳王是能在大都一手遮天的人物,得罪谁不好得罪他。

    高台之上,东辰和北梁的人分坐长桌两侧,王滇对面坐着的是虞破虏,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位少年将军的模样,眉眼锋利冷锐,煞气满身,看上去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看他的目光很不和善。

    王滇笑吟吟地对他拱手行了个礼,对方紧抿着唇,回了他一礼。

    对方的右臂动作有些僵硬,很显然梁烨阴得那下还没好利索,不怪他看起来要吃人。

    双方和谈,归根结底就是把之前撕破的脸皮再缝缝补补糊上层漂亮的外皮,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和和气气好像又亲如兄弟。

    王滇说话做事向来漂亮,生意场上掀了桌子骂了娘的回头还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如今对着东辰的人也是十分和气,一群人唱红脸的唱白脸的插科打诨的,演得好一出大戏。

    王滇一方无意再战,虞破虏一方急着回王都,亲切友好的会谈过后,川南之盟就这样顺利地盖了章,速度之快仿佛大家来走了个过场。

    最终以东辰退兵回华东郡,北梁撤军至川松郡罢休,但王滇软磨硬泡,到底是夺回了赤兰郡——东辰也差不多和梁烨一样的想法,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了也没什么大用。

    这场战争从大年初一打到了春天过了大半,东辰势在必得,北梁背水一战,谁都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种相对而言平和的方式结束,东辰因为申尧这一死动了根本,北梁因为王滇暂时稳住了大都得了喘息之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时也命也,东辰迈出的一统三国的第一步便踩进了坑里,再次等到这般时机已不知要何年何月。

    最起码,北梁一时半刻是完不了蛋了。

    王滇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说不上是轻松还是遗憾,梁烨这皇位坐得稳了,不安稳的就该变成了他自己,待回了大都,梁烨是不可能放任他握着这般滔天权势的。

    不过日子还长,他有得是时间好好跟梁烨斗。

    他慢吞吞落在最后下高台,卞凤跟在了他身后,“王爷真是巧舌如簧,长袖善舞,难怪能得陛下如此宠爱。”

    王滇笑道:“卞小将军过誉,都是我应得的。”

    卞凤被他猝不及防噎了一下,声音微冷,“王爷日夜都随陛下在一起,军中已有非议,难道王爷真打算做那惑乱君上的佞臣吗?”

    王滇失笑,“卞小将军此言差矣,我为北梁战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陛下不忍让我在营帐之间来回奔波,我们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到了小将军嘴里,就成了惑乱君上?”

    “你——”

    “哎。”王滇停下脚步,转头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卞小将军如此关心陛下,不如亲自去问问陛下。”

    卞凤冷笑,话里有话道:“身为臣子,怎能如此不识好歹僭越礼数给陛下添麻烦呢?”

    “知道就好。”王滇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不该想的就别痴心妄想,本王最厌恶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卞小将军。”

    卞凤盯着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王滇轻笑了一声,转身拢了袖子便下了高台。

    梁烨出大帐迎接,不等王滇真跪下他就一把将人托了起来,王滇攥住了梁烨的手腕暧昧地摩挲了一下,梁烨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松开了手。

    说话时,他故意偏头附在梁烨耳边,不着痕迹的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梁烨压根没放心上,低头仔细看着手上的盟约,王滇对着不远处的卞凤露出了个冷淡的笑。

    王滇挑的角度极其刁钻,只让他“恰好”看见,明晃晃地挑衅和炫耀,卞凤黑着脸紧紧攥起了拳头。

    返程路上,马车帘子紧紧闭着。

    梁烨闷哼了一声,揉了揉被王滇咬得发疼的耳朵,狐疑道:“谁招惹你不痛快了?”

    王滇将人抵在车壁上,淡淡道:“你之前曾在信中问我找个什么理由砍了卞凤的脑袋,我现在想好了。”

    “卞凤……”梁烨皱了皱眉,“他——嘶,你轻点!”

    王滇手下的动作没停,凑上去将人吻了好几个来回,语气不善道:“怎么,舍不得了?”

    梁烨扬眉笑道:“之前你还劝朕留着他。”

    “小兔崽子盯你跟盯块肥rou似的。”王滇满意地看着梁烨沉溺在情欲中的模样,想到卞凤这般意yin过就暴躁到想杀人,语气阴森道:“你是我的东西。”

    梁烨随着他手下的动作重重喘了一声,神色餍足道:“他惹了你去收拾他,来折腾我作甚?”

    王滇拿着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偏头盯着他勾唇一笑,“兴之所至。”

    梁烨看他这幅冷淡又蔫坏的模样,心里被勾得发痒,奈何马车外人太多,只能遗憾作罢,“该让充恒跟着来。”

    王滇一言难尽道:“放过小孩儿吧,天天跟在身边守着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早晚要娶妻生子,早学了早会。”梁烨大言不惭道。

    王滇抽了抽嘴角。

    梁烨低头捏着他的手指,轻描淡写道:“卞如风想让她儿子当个无拘无束的大将军,跟她当年一样,卞凤是她儿子,朕……就当给她个面子。”

    王滇听明白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使劲捏了捏梁烨的掌心,“也好。”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高声道:“启禀陛下,王爷,回营了。”

    第143章 速回

    “充恒!大哥!他娘的你到底要去哪里!?”眼看天色已黑, 杨无咎被马颠簸得想吐,大声对着前面的影子吼。

    “吁——”充恒勒停了马,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峦, 拧起了眉。

    “吁!”杨无咎在他身后停下, 看着面前阴森恐怖的山, 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充恒攥紧了手中的剑,转头看向他, 不耐烦道:“你跟来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请你帮忙你连个准话都没给我不得跟上来问问?”杨无咎在他冰冷的目光里咽了咽唾沫, “而且、而且你看了那纸条二话不说就跑了,你不怕陛下回来降罪吗?那纸条上到底写得啥?你不怕有人诳你来有陷阱啊?”

    充恒掌心的纸条早已经被揉皱,杨无咎的话他恍若未闻,“这是我的私事, 与你无关, 回去!”

    “那不行,我都跟到这里了。”杨无咎说:“再说你还没答应我。”

    充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答应你,滚。”

    杨无咎咬了咬牙, “不行, 这一看就不是个好地方, 我得跟着你。”

    “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给我添乱还差不多。”充恒不屑道:“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把你脑袋提回去给杨满。驾!”

    杨无咎被他唬住, 一只手攥着缰绳犹豫半晌, 眼看人快消失在山道中, 纠结半晌, 调转了马头, “嘁, 有什么可威风的,小爷还不稀罕帮呢!”

    充恒看了一眼天色,准时到达了纸上提到的地点,半山腰的破庙看上去荒废了许多年,他屏息凝神,正准备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旁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小恒儿。”

    充恒剑出鞘,猛地转头,就对上了谈亦霜的眼睛。

    谈亦霜摘掉了宽大的兜帽,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赴约。”

    “你现在应该在大都皇宫,私自跑出来,主子不会放过你。”充恒冷声道。

    谈亦霜自嘲一笑,“你以为我不跑,子煜便会放过我吗?我差点杀了你,小恒儿,子煜看你的性命比他自己的都重,我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充恒眼睛微微酸涩,“我……可以帮你求情。”

    谈亦霜姣好的脸在昏暗中略显苍白,声音却仿佛覆上了层寒霜,“怎么求情?让我嫁给你吗?”

    充恒望着她,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无措,“娘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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