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尽管在全息舱里死去,并不一定就会导致现实的死亡,但有那么多血淋淋案例在前,谁也不敢赌。 那种因为一分两分而产生的激动,被冷水当头一浇,已经从棋牌室里消散不见了。 有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房间里安安静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还要呼吸。 就是从这样的死寂之中,云猎隐约感觉到,有某种对于求生更加狂热的渴望、某种在恐惧中爆发的狠劲,开始向着水面上浮起。 大家的心态正在变化。 【发言环节开始。】 当系统平静地吐出下一句播报时,空气中的氛围蓦然一变,牌桌边的玩家们不约而同坐直了身体。 第18章 vol.2|06 谨言慎行 即使是向着古战场吹响号角,又或者在戏楼里敲响开场锣,效果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空气紧绷,更胜满张的弓。而一道又一道目光,已经如箭矢般向着即将开口的人投去。玩家们身体微微前倾,聚精会神,表情里不自觉地染上进攻性。像是害怕她说出什么,又像是期待于她说些什么,然后迫不及待撕碎那份被抛出来的谎话,揭露她的底牌。 亲眼目睹过死亡之后,这场游戏的严肃性已经无需多言,每个人都想抢到属于自己的活命券。 这可是要按积点排名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让别人和牌”这件事,甚至比自己和牌更重要。 陈湛不是不能理解大家的想法。她习惯了上学时坐在角落,习惯了吃饭时不上主桌,习惯了过一种不被人注目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进来得太早,房间里连号码灯都还没出现,她也不会选择这个看起来离门很远的座位;等到桌灯渐渐成形时,两边又已经坐了人,让她想走却不敢起身,这才阴差阳错在一号位上留下。 过往人生,固然会让陈湛因为人们的注视而手足无措,但也给过她许多得以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刻。 年纪还小的时候,全息舱是新鲜玩意儿,还没有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推广开来,父亲还是更喜欢去巷子深处的实体棋牌室打麻将。那时候她跑去叫父亲回家吃晚饭,父亲总是焦躁地挥挥手,说打完这把、再打一把、再次多打一把。所以陈湛曾经无数次站在父亲身后,目睹着他是因为哪些牌而皱起眉头,又在哪种时候才会松了神情。 还只是为了五十或者一百块而已。 何况此刻压在牌桌上的筹码,变成了一条命呢? 她越是能够理解,越觉得自己不该紧张。看父亲玩多了,陈湛就想,那些赢得最多的人,好像未必手气最好。这些人未必能第一个凑成搭子、未必在需要什么牌的时候就摸到什么牌,但却总是最平静的。他们很少会因为哪张牌不如意就垮下脸来,甚至哪怕输了两三把,也不会因此而大呼小叫,只是将牌码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波澜不惊地进入下一局。 所以看到系统所出的题目时,陈湛下意识地想,她是同意的——同意心态才是关键。 也所以,尽管大家猎人般的眼神让她后背激起一溜白毛汗,陈湛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慌张。 光头被淘汰后,他的牌似乎被麻将桌当成弃子,又吞进了桌面下的空间里,传出洗牌声。 因为事发时她太震惊,视线紧紧黏在光头座位上忘了动弹,所以反而将每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 麻将牌往下落、桌面拉开空隙的那个瞬间里,她看到了…… 那张底牌,也是东风。 陈湛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想利用好它。 风牌被大家都描述尽了,谁也不愿要。如果两张东风都被自己想办法留下,岂不是可以和牌? 是时候想个办法了。要在这一轮发言时说点什么,让别人放松警惕,增加自己拿到东风而不被针对的概率。 说什么呢? 这个疑问浮现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湛想起同桌从前和自己说:“做pre?那有什么难的……你怯场啊?没事,你把台下的人都当成白菜就行……做不到?那这样吧,我教你个办法,你从台下找个熟悉的人盯着看,放松以后再看其他人,一紧张起来就再用目光去找那个熟人。你这样,你讲的时候就看着我,别害怕啊。” 上一轮里,陈湛就发现,十二号最为冷静,像极了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很会打牌的人物,看着便让人安心。 于是陈湛将眼神转向了十二号。 “……?” 由于懒得和人打交道所以很少摆表情的江楼月,看着小姑娘转向自己,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好像没惹过她吧? 算了,惹就惹了,也没关系。 懒得在这件事上耗费心神,江楼月面不改色,望了回去,准备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那倒的确不是一句针对江楼月的话。 如果仔细去看,陈湛开口时,嘴唇其实是有一点颤抖的。只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其他人根本无暇注意这些细节了。 “第一,我没有两张连续的牌;第二……我有两张连续的牌。”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样保险。最好能让别人认为,自己是打算用那张底牌来凑数字搭子的,而东风这张牌只是个幌子。老话讲灯下黑,人总是更容易对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丧失警惕,决计想不到那看似是幌子的牌,其实才是陈湛想要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