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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旧水水路四通八达,梧鸣山庄位于九州西南部的万里巽群山中,坐了十来天船十来天马车,林音染一行才到了万里巽,山脚下有家梧鸣客栈,依山而建,能容数千人,高有七八层,有几层甚至嵌在山石里,万里巽山势险峻,在陡峭石壁中凿一洞府,倒是别开生面,另有巍峨之势。

    做完登记领了木牌,林音染随众师姐上楼歇息,顾祈带着师兄弟们先行打探消息。林音染在路上仍日日巩固探索止步心法,越发进益,顾不上疲累,一回房,林音染随意擦洗完便坐在塌上先运行凝曲固本培元,觉着心神清明后迫不及待练起止步心法,因着前几日她发现自己快要突破那道瓶颈了,过了这一关便至上层心法,到时候即便是武学宗师也识破不了止步的轨迹。

    越是临门一脚就越是困难,林音染不敢乱来,要来一大桶凉水,穿着中衣坐在水中闭眼运功。方才小二还好心问要不要热水,林音染拒绝了,如若运功过程中稍有不慎,血脉逆反,凉水有助于降温平息,若不是怕引来不必要的试探,她甚至想要些冰。

    正值傍晚,徐徐凉风从支摘窗下泄进来,桶中的林音染汗如雨下,面有痛苦之色,鼻息微喘,喉头滚动,水面略有些水汽,不过须臾,林音染就稳定下来,中衣尽湿,透着里面的肌肤,如蔷薇般嫣红。

    林音染不敢轻忽,巩固一遍之后才收息,这临门一脚不是那么好踹的,本以为今次能突破,总觉得近了,近了,有些模糊,看似近了实则还有些距离,不过林音染也不急,止步一法,既无师长教导又无同门切磋,所以她不求突飞猛进只求稳扎稳打,毕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差池,下场不堪设想。

    林音染洗漱完,提笔给师父和裴誓写信,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才将信件卷进小小的竹筒里绑在信鸽腿上,从窗下放出去。

    师妹,醒了么?,林音染前去开门,元夕师姐叫她一起下去用晚膳。

    此次大会是梧鸣山庄第一次领头,因此客栈格外重视,对于受邀的与会弟子们,吃住行皆是既讲究又贴心,冰昙宫吃食以清淡为主,掌柜特意安排一些时令青蔬,新鲜可口,又见随行有几位年轻女弟子,便将他们安排在雅间。

    顾祈给林音染多盛了点莲子银耳汤,正值苦夏,顾祈隐约知晓林音染所练之功燥热内腑,遂多舀了勺碎冰进去,递与她。

    林音染早已口渴难耐,道完谢,忙不迭往嘴里送了一勺,顿觉清甜舒爽,入口软糯顺滑,莲子的莲心被剔除,只余甘甜清口。

    别光顾着喝汤,喏,尝尝这个元夕夹了一筷虾到她的盘子里。

    梧鸣客栈讲究秀色可餐,菜品不仅口味上佳,形色亦然。虾rou经过腌制烹调,放在木槿花枝上,颇有殷鲜一相杂,啼笑两难分之感,世人皆认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命名者认为两情相悦,就要难舍难分,朝夕相处,因此取名朝暮,听完小二的讲解,众人也觉有趣。

    名字倒不稀奇,就是这观点,我喜欢,有缘真想结识一番小师弟季诩辰生性风流,再过两年及冠,已有许多高门有意结亲,然他一个也看不上,问他想找什么样的,他说既要找就要找个情投意合的。

    林音染也暗自点头,虾rou鲜嫩,不自觉想起琅玕阁的白灼虾,也不知裴誓那边怎么样了,之前还以为用不了太久,谁知梧鸣如此远,光是赶路就耗费月余。

    吃饱喝足师兄们说起了下午所探听的消息。

    之前在门口,看见天门家徽马车进了后院

    来的是谁?

    还能有谁,听问呗

    他不坐禅敲木鱼,什么时候有这份闲心了?

    听问本名钟悯,听说幼时得了怪病,口不吐人言,说话叽里咕噜的,无人听懂,当时正巧净晓寺的高僧景行大师云游经过天门山,方瞧了一眼就断言此子口吐天机,终身不得顺遂,唯有跟着他修闭口禅可解,就这样钟悯变成了听问,直到十五岁才被送回天门山,至今仍保持着做和尚时的习惯,也无人听他再说一句话。

    这次比武事有蹊跷,大家行事要万分小心,任何时候都不要单独行动,顾祈放下茶盏,皱眉望向几个小师妹尤其你们几个,出了宫切记安分些

    紧跟着季诩辰也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仿佛自己多乖觉似的,气得众姐妹恨不能拿筷子敲他狗头。

    说来也好笑,世人皆以为冰昙宫的女弟子淑雅温柔,纤尘不染,只有自己人知晓绝非如此,男弟子们倒是被管束得不说多君子端方吧,也都算乖顺,就是几个年幼女弟子实在难管,平日里除了在功课上稍被师父们约束,其余时候简直皮猴转世似的,还一个传染俩,仗着师父们偏护,成日里上蹿下跳招猫逗狗的,师兄弟及众师姐也不和她们顽,就是苦了宫附近的皮毛孩们,看见她们都发抖,可见治皮毛孩的有效方法就是要比他们更皮。

    用完餐出来,元夕师姐带着师妹们在月廊上纳凉散步,顺便探听写消息,换师兄弟们去休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隔着木窗林音染都能隐约听清些谈话,大多都是些废话,不过她们也没想获取机密,主要是了解些大概人员结构及众世家弟子近况罢了,可知可不知,知晓最好。

    元夕和林音染正说着话,那边几个师姐妹匆匆跑过来,神色急切。

    怎么了?元夕无奈低声斥道:师兄不是刚关照你们不要惹祸

    没有啊师姐,前面有人说那个和尚,就是那个听问

    听问怎么了?

    他被好几个人围殴呃桑榆晚小师妹拉着林音染: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啊?他看起来好惨

    先去看看再说

    几人赶到时,外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对着不远处指指点点。山石间几个年轻人身着校服,群剑毕至,直指中心的少年,只见他,秋水为神白玉为面,云烟为姿青山为骨,本是清秀玉面佛,偏生眉心一点胭脂痣,染了凡尘,坏了面相。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被围攻也一点戾气全无,衣衫被剑划破,胳膊和背部一直在渗血,形容有些狼狈,刀光剑影间单薄的身子仍腰板挺直,提剑应对从容不迫。

    几个人打一个算什么男子汉?桑榆晚因个子矮,垫脚也看不到,索性爬到栏杆上站着,直到她忽然出声,元夕转头才发现她在后面爬那么高了,急忙上前拉她下来。

    看他也不像十恶不赦的样子啊易云易雾俩姐妹唱起双簧

    这是谁家的弟子?

    看校服是澜沧派的

    我说呢,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哇,还能这样的吗?桑榆晚大概是没见过比她们厚脸的,一时诧异万分。

    你俩适可而止啊元夕适时出来阻止。

    这时其他人也看够了热闹,觉得几个小姑娘都出来说话了,一群大男人不说点什么岂不是落入下风?也就三言两语劝阻起来。

    澜沧弟子这才收剑,恨恨道:天门中人最是虚伪也不多说扭头就走,这场架没头没尾的,元夕只道是青年弟子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开打,没甚兴趣拉着师妹们往回走。

    林音染忽然提拔剑向后扫风,若不是身后少年收手及时,恐要被削去几根手指。听问只是想拍拍她的肩膀叫住她们,他口不能言,一直做手势,大概是感谢她们方才仗义执言,林音染隔着幕篱面无表情,把身后桑榆晚拉出来,是她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冰昙宫附近的村民看见桑榆晚就头疼,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外人如此和颜悦色对待,顿时飘飘然直摆手傻笑。

    你就一个人来的?元夕温声问道

    听问点头,神色有些落寞。

    没关系啊,要是不介意你可以桑榆晚本想说与我们同行,被林音染用剑柄点了一下后背,反应过来:可以无事的时候,找我们玩

    这种客气话寻常人都懂,听问却没懂一般,神色欣喜,认真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串菩提子交予桑榆晚,行礼离开。

    元夕熟悉医理,拿手帕包住低头闻了闻,没有问题,才交还给桑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