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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随着楚阆的动作后退一步,道:“陛下,沈某能教你的都已经教完了,沈某留在京中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了了沈某的心愿,让沈某离开吧?” 楚阆见沈辞脸色难看,关切问:“先生可是身体不适?旧疾复发?” 沈辞轻轻摇头:“未曾,陛下不必担心,陛下,大年初一应当在宫中过年,更深露重,早些回京,沈某就此告辞。” 沈辞转身就要走,没一步,他便被身后的人拥进了怀里,被温暖包裹。 楚阆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沈辞身上,他就这样在月色下拥抱着沈辞。 良久,楚阆开口:“先生,从前都是这么误会了您,先生却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朕吗?您自小陪伴朕长大,在宫里对朕百般回护,当真如此狠心抛弃朕远走高飞吗?” 沈辞抿了抿唇,千言万语小皇帝都听不进去,他一心想要离开,可楚阆百般阻拦,根本不懂得他到底想要什么。 沈辞狠心道:“陛下,或许你不知道,但我们之间,确实隔着血海深仇。” 沈辞闭目,说这话的同时,前世那一箭放慢一般在脑海中浮现,痛楚也随之传来,他心口更痛,从下马车开始就攥着衣角的手更加用力。 这个画面与方才楚阆拉开照日弓,一箭射向阿戎的场景逐渐重合。 记忆中的模样还未曾淡忘,现实中的楚阆再度将场景重现,即便对象不是沈辞,他也依旧脸色发白。 一箭穿心的痛,他并不想再体验一次。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沈辞挣脱开楚阆的拥抱,将身上的斗篷物归原主,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楚阆惊诧于沈辞方才的话,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先生说,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可除了上辈子穿心一箭,他们之间并无血海深仇… 难道沈辞说的是庆德皇帝的死? 可庆德皇帝并非沈辞所杀,他已经知道了。 楚阆见沈辞又要离开,刚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沈辞淡漠的声音遥遥传来:“陛下,您若是执意要将沈辞带回京都,沈辞只会是笼中雀鸟,唯有一头撞死在城门前了。” 楚阆的脚步顿时停在原地,再也不能上前半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辞离开,消失在月色下。 又是这样,又是这般。 沈辞总是喜欢用死来威胁他,他知道沈辞言出必行,但以前他不会让沈辞死,如今更加不会。 只是这般随意将生死挂在嘴边,沈辞对这世间果真没有半点留恋。 可以随意生,也可以肆意死。 令楚阆心疼的要命。 那人明明就在眼前,偏偏如今他碰不得,抱不得,就连说上几句话,也都是奢望。 沈辞虽然表面不说,可心里其实是怨恨他的吧? 他明明是忠臣,却因为庆德皇帝的愧疚,生生背负了那么多年的骂名,却依旧无怨无悔,一身单薄的身姿,偏偏撑起了整个大楚,教导他做好一个皇帝,将大楚的国事安排的井然有序。 是他一叶障目,若是沈辞真想要大楚,想要这天下,摄政这么多年,何时不能夺走? 可沈辞却没有这么做。 若是沈辞真的是佞臣,他又何必在意所谓的君臣之约,也不会在意所谓的毒誓,颠覆这大楚不过一瞬间。 可沈辞却没有这么做。 重生一遭,他自以为不会重蹈覆辙,可他依旧识人不清,误了最不该误会的人。 沈辞说得对,他们之间确实隔着血海深仇,是前世那一箭的穿心之仇。 只是沈辞不知罢了。 应该来得及,应该来得及… 楚阆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眼底暮霭沉沉。 他的先生想要自由,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空中雀鸟飞向天际。 第39章 将死之人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眨眼即逝。 三伏天的风都带着热浪,一阵又一阵在人们身上席卷,热的只想躲到清凉的水里。 祈川城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 叫卖的小贩,吆喝的商户,繁华又热闹,比之京都也差不了多少。 祈川城外较为清净的一处院落里,有人家炊烟袅袅, 正在做饭。 莫棋推开院子的门,朝里面走去,他手里提着一袋刚抓来的药材, 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街上商贩卖的旧扇子给自己扇着风。 他推门而入,迎面便扑来一阵药香味,极其浓郁,似乎整个屋子里都是这种气味, 才会导致一开门便能充盈了整个鼻子。 莫棋抽了抽鼻子,进了门,他收了扇子, 轻声走到里间。 屋子内的陈设十分简单, 一眼便能望进床榻, 床榻上正躺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人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 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他静静躺在床榻上,却没有太大的起伏,不仔细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莫棋也是这么想的,好几次他都被沈辞这样安静的样子吓到, 也好几次去探他的鼻息。 自从半年前和楚阆彻底告辞之后,沈辞到了祈川,身体每况愈下,别的都好,咳嗽也没复发,但就是心口疼,可偏偏什么伤口也没有,病因都找不到,更遑论治好。 可即使他找不到病因,沈辞的身子也依旧在rou眼可见地变差。 刚到祈川的时候他还能去街上逛一逛,去酒楼茶肆坐一坐。 --